第五十四章 婚仪[第2页/共3页]
“你,聪明通透至极。偶然我多想你亦是我的孩儿,可见是贪婪了。”窦夫人自顾自地说着,目光一点一点自她前额滑移至她的颈项,随后悄悄放开她的手,本身后摸索出一只扁木匣,摩挲了几下,缓缓递到她手中。穆清迷惑,抬起双手接了。窦夫人盯着木匣微扬了扬下巴,表示她翻开。
窦夫人以帕掩口一阵喘气,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半分,穆清看着她艰巨地笑着,脑中俄然冒出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古语。好轻易平复了喘气,拿开帕子,淡红色的血渍鲜明在目,她却不觉得意,仍然维系着笑容,颤颤地伸脱手,拉住穆清的手,她的手冰冷,连手掌心都无一丝暖气儿,穆清内心泛上一阵阵的寒意。
她敛衽屈膝行了正礼,半榻上的窦夫人有气有力地感喟了一声,慢悠悠地说:“约莫,我的日子所剩无几了,能睁眼看着二郎迎娶了长孙家的小娘子,已是福分了。”吃力地深喘几次,她的脸上绽出了一个极是朴拙的笑容,问向穆清:“你可知二郎的正妻为何必然是长孙家的娘子么?”
“明里是为了鲜卑血缘的传承,合适的人选中,只她是鲜卑人,又与夫人同为皇族后嗣,当仁不让。”窦夫人浅笑着点头,表示她往下说。“穷究内里,只怕还是因了她已亡故的父亲。长孙将军虽已不在,但他轰隆堂的震慑犹存,突厥诸可汗皆慑服于他。二郎娶回的不但是长孙家的娘子,亦是长孙家在突厥诸部的声望,以此换得边疆久安,图谋大业时不从中反叛。”这些手腕并不新奇,自古便有,早在初见了长孙娘子,晓得了她家世家世之时,她便已有了猜想,现在看来竟是不错的。
“恰是呢,故只一年便和离了。幸亏是她。和离以后还能再配人家,虽说只是从六品上的平南将军,也好过先前的不是。”
窦夫人并不在正厅内主事,却在她平常起居的房内候着,穆清谨慎地踏进屋内,悄悄翻开厚重的帷幔,吸了吸鼻子,模糊闻到一丝如有若无的血腥气稠浊在浓厚的熏香中,她暗说窦夫人的病许又沉重了。进了内里,四周的人早被摒退,果见她盛装在半榻上歪着,脸上敷了燕支素粉却仍盖不住那份病气,浑浊无光的眸子子令穆清不觉想起阿爹病倒后阿母的眼睛,心底不由一冷。
木匣内以绢帛包裹着一封手札,穆清展开一目十行地扫过,恰是予李处则的手札,唐国公的笔迹,朱红色的唐国公的大印,一样不错,她不成置信地昂首望着窦夫人。“是我所书,现下病着。力量上便欠了少量,比之以往临摹更是少了精力。”窦夫人明显苦笑着,唇边竟然漾起一丝甜美,“自替他抬进家世一个妾室开端,我便多了时候看他写予我的每一个字,看久了总忍不住提笔到临,临着临着,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再无人能辩白出异同了。你好好收着罢,这原是我欠着你的。”
说话间暮色已降落,寒冬中天暗得早,说黑便黑了。有人来报说迎娶的车驾已快到府,不远处碰到了障车的小子们,只待打发了,转眼就到。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工夫,有人欢叫着,新妇到,新妇到。有侍娘汲引着行障,新妇着了一身深青色的大袖连衫,从那一块块往前递的传毡上端端方正地行过,看不清面庞,只模糊能见着她稚气未脱的身形,和博鬓上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金银杂宝簪钗的光芒。穆清大抵能设想到她精美大妆下娇涩的笑容,满溢的密意。再转脸看走在前头的李世民,绛红色的衣袍,衬不出他的喜气,一起不转头去看他的新妇,生硬直地一步一步向前迈进,乃至行得有些快,跟在身后的新妇稍显得有些跟不上,铺传毡的人亦是手忙脚乱,不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