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泠【八】[第3页/共5页]
豫亲王沉默无声,并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
豫亲王沉默无声,天子语意苦楚:“只要她,向来只要她明白——但是连她我也保不住,我下旨抄没慕家的时候,写朱谕的手都在颤栗,可我不能不为。蹚着那么多人的热血,踩着那么多人的骸骨,朕站到这万人上头来,没人晓得朕内心的滋味,朕有这天下,却又甚么也没有!”
他来天然是有事,先拣要紧的回奏:“陈密的折子递上来了,公然话说得不入耳,但军饷夙来大半还得着力在肆、钧两州。河工的亏空另有一百八十万两,再得一两个月就是汛期,不得不想体例先挪三四十万两银子给他。别的工部请旨,陵工所需石材不敷用,就近亦得从横水采石,这么一来工费运费都得更加。”
“四哥,”豫亲王低低地唤了一声,“你如果内心难过,大哭一场也好。”
豫亲王微微一笑:“六哥美意,却之不恭。”
立即有宫人捧了一盏茶来,接畴昔理应还要谢赏,天子已经叫住了:“别闹那些虚文了,你也坐。”
如霜亦并不答话,拿结案几上的扇子回身欲走,天子倒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叫住她:“慢着,七弟不是外人,去见过豫亲王。”
天子微哂:“除了要钱,就没旁的事?”
赵有智早料定他会如此叮嘱,因而只行了一礼,道:“奴婢们服从。”
天子摇了点头,说道:“一动不如一静,何况六月里就要上东华京去,何必再多事。”
那天夜里下着极大的雨,已经是近四更时分,门上俄然通报说宫里来了人,立等要见。他与天子极其靠近,领的差事又多,夤夜急召亦是有过的。因而一边起家穿衣,一边命宫里差来的人先出去。来人亦不是外人,是总管寺人赵有智最对劲的一个门徒程远,固然不过十六七岁,还没有品秩,但在天子的正清殿,亦是非常得用的内官。外头雨势实在太大,程远脱下了油衣,里头的衣裳亦濡湿了大半,灯下照见脸上冻得青一块白一块,气色非常不好,先行了礼,只说:“赵徒弟请王爷务必进宫一趟。”
豫亲王只得尝了一口,头微微一低,俄然瞧见天子手旁的矮几上,随便撂着一把女子用的纨扇,白玉扇柄下垂着数寸长的杏色流苏,极是夺目。还未过端阳节,气候亦未到用扇的时候,但世宦人家的未嫁女子,即便是在夏季里,手上老是固执一柄纨扇,以作障面之用。扇是极好的白纨素,双面刺绣着兰花胡蝶,绣功精美详确,那只淡黄粉蝶便似欲振翅飞去般。花腔底下空缺处却有道高耸的红痕,既非蝶亦非花,色彩亦不对——豫亲王瞧那模样不像是绣出来的,俄然悟过来那是一抹胭脂,想是障面的时候不经意蹭落在上头,耳廓俄然一热,那茶在齿间一转就吞下去了,底子辨不出甚么滋味。
此时气候渐热,睿亲王与几位相与的贵胄后辈在园中知月湖畔的云天胜境批评新乐,正对着一湖嫩绿新荷,风凉似玉,美人歌喉如珠,恰是说不尽的风景旖旎。听主子奏报豫亲王来拜访,睿亲王不由眉头轻挑,嘴角微蕴笑意:“他倒是位稀客,快快请出去。”
豫亲霸道:“皇兄,涵妃并没有犯大错,旁的不看,皇兄就把稳疼皇宗子。”天子干脆将话挑了然:“老七,我晓得你想说甚么。这事我主张已定,你也不必劝我。当年父皇妃嫔稀有十人,每日里明争暗斗,生出多少事来?扳连我们两个小时候受的肮脏气还不敷么?朕是不想让朕的儿子们再过那种日子,以是朕后宫中只要那几小我,可就这么几小我,还是一天舒心日子都不让朕过。常日里她们做的那些事,只要不太特别,朕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朕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方才给她个经验,亦是为了她好,由得她张狂下去,没得带坏了朕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