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理身如理国,用药如用兵[第1页/共4页]
奉书蓦地间热泪盈眶,转头瞪眼着张弘范。张弘范仿佛感知了她的一腔肝火,渐渐展开眼来。
屋内的地板渐渐亮了。一阵婉转的钟声传来,那是城内的钟楼在报时,唤醒全部都会。
奉书心中五味杂陈,转头朝张弘范看了一眼。张弘范闭着眼睛,狼藉的发丝拂在脸上。方才和她的一番对答太耗精力,他已经昏睡畴昔了。
她略略一扫,只见有很多风花雪月、赠友抒怀之辞,文采倒也斐然。另有些刺目标诗句杂在此中。甚么“铁甲珊珊渡汉江,南蛮犹自不归降”,甚么“弓扣月,剑磨霜,征鞍遥日下襄阳”,甚么“胸中凛然冰雪,任蛮烟、瘴雾不须惊”。甚么“清算乾坤事了,返来虎拜龙庭”。
她不甘逞强地嘲笑道:“如何,现在怕死了?”心中俄然一动,抬起左手,悬在药罐之上,右手将裁纸刀拾了起来,拭了一拭,对准本身的手腕。
张珪打趣地笑道:“好好,我派人再去搜,搜一个闯过了重重保卫的女孩子。”将那亲兵打发了出去,又道:“等我抓住了小女孩,带给你看,如何?现在请父亲乖乖的歇息罢。”
屋外乱了一阵,随后渐渐归于安静。张珪抚着张弘范露在内里的手背,连声问道:“父亲方才睡得可好?可要喝水?可要解手?”
奉书想到二叔曾对本身说,张弘范几次上奏天子,要求留父亲性命。看来竟是真的。如此说来,父亲能活到现在,竟另有他的一份功绩?
终究整盏药都灌了下去。张珪放下药盏,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才是好爹爹呢。你看,天都亮啦。今儿气候好,我让人扶你出去晒晒太阳。”
磨剑剑石石痕裂,饮马长江江水竭。
张珪道:“父亲,吃药。”喂了一勺,又是一勺。
过了好久,张弘范才又开口:“文丞相……的女儿……”
那是张弘范闻知博罗有要杀文天祥之意,赶紧上书要求忽必烈,“天祥忠于所事,愿释勿杀”。只不过笔迹软弱有力,笔划时粗时细,仿佛是他挣扎着在病榻上写的。奏折上面有忽必烈的批复,倒是劝张弘范好好养病。
她随即想将药液渐渐倾倒在地,但顿时发明也不成行,因为药罐已经被煨得滚烫,没法伸手触碰。
奉书小声道:“但是我若放过你,千百万江南后代须放我不过。我们无妨打一个赌,看天意究竟准不准你活命。”径直走到火炉边上,指着那药罐道:“这道起死复生的药方,本不是甚么李恒的家传秘方,而是他用卑鄙手腕强夺而来的。他没资格送给你,你也没资格用。张大人,你既然自认问心无愧,那这药也不消吃了,看你的一片赤胆忠心能不能保你百毒不侵、长命百岁。”说毕,伸手就要将那药罐推倒。
“李恒是不是叮嘱过,这药不能沾半点荤腥?张大人,请你看好了,这药里混着江南后代血,你吃不得了。”
张弘范这才俄然复苏过来,叫道:“不吃,我不吃……这药……”声音中尽是慌乱。奉书只听得衣袖挥动的声音,仿佛是他聚起力量,想把药盏泼翻。但他身上没有涓滴力量,顿时被张珪按住了手臂。
是张弘范写给天子的奏折。奉书按捺不住猎奇,仔细心细地读了下去。这封奏折写于客岁三月。算起来,那是崖山海战过后,张弘范方才班师回到广州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