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汉殇帝刘隆[第1页/共4页]

腐败那日，长安城下了场冷雨。我在宣室殿学步，抓着龙案上的奏折撕着玩。母亲与大将军邓骘在屏风后议事，他们的影子被烛火投在鲛绡帐上，像皮电影里的精怪。

"拨二十万石，从冀州调。"母亲的声音带着怠倦，"奉告刺史，再敢虚报灾情，本宫就让他去喂蝗虫。"

"哭甚么？"母亲的声音像是浸在冰里的玉，"本日是即位大典，百官都在外头候着。"她伸手要抱我，王氏却颤抖着后退半步。我这才发明奶娘的手臂上满是青紫指痕，昨夜掌灯时分，我闻声她在偏殿哭求："太后饶命，奴婢当真喂不出来..."

实在他们算错了。昨日乳娘替我沐浴时，数着我脚指上的罗纹说："小主子本日整满百日。"但没人会在乎这个，就像没人记得我本该叫刘寿——父皇临终前在圣旨上写的是"立皇子寿为太子"，可那绢帛在烛火上打了个转，就成了灰烬。

我最跋文得的，是乳娘喂我喝羊乳时的泪眼。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垂在耳边，让我想起父皇灵前的孝布。殿外的桃树不知何时开了花，花瓣顺着窗缝飘出去，落在药碗里，像极了即位那日未央宫阶前的细雪。

"陛下万安！"

珠帘后的母亲轻咳一声。跪在最前头的老臣颤巍巍昂首，他的白须垂在蟠龙柱的暗影里，让我想起冷宫檐角结的冰凌。"陛下容禀，今有西域都护班超八百里加急..."

"拿玉玺来。"

"青州又报蝗灾，幽州刺史上书要求开仓..."

元兴元年就如许跌跌撞撞地畴昔了。除夕守岁时，母亲抱着我站在章台殿前看烟花。硫磺味混着雪沫子钻进鼻孔，我打了个喷嚏，逗得宫人们掩口轻笑。远处传来模糊约约的丧钟声——那是为客岁本日驾崩的先帝而鸣。

当夜我在寝殿哭闹不休，乳娘说我身上起了红疹。太医令来诊脉时，发明朝珠的丝绦浸过漆树汁。母亲大怒，将尚方监下狱，查出来是某个不得志的宗室打通匠人做的局。那宗室被赐了杯毒酒，死前谩骂声传遍掖庭："刘氏江山终要改姓邓！"

转眼到了上巳节。按祖制，天子该亲往渭水畔行祓禊之礼。乳娘给我换上十二章纹冕服时，我盯着铜镜里的本身发楞——玄衣纁裳像片乌云裹着个雪团子，玉藻垂旒压得我直今后仰。母亲扶正我的冠冕，低声对亲信女官道："让邓骘领羽林军沿途设防，特别是那几个宗室亲王的座驾..."

我被放在龙椅上时，后颈硌到了雕龙扶手。玉玺压上胸口的刹时，我闻声本身肋骨收回纤细的咯吱声。这方和氏璧砥砺的传国玺足有八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史官正在丹墀下奋笔疾书："孝殇天子讳隆，元兴元年十仲春辛未夜，即天子位，时年百余日。"

母亲赶来时，我正抓着摇车上的玉铃铛往嘴里塞。她劈手夺过铃铛，冷硬的边沿在我掌心划出道血痕。"传旨，从本日起未央宫宵禁，太医十二时候轮值。"她说话时目光扫过郑众，"特别是夜里，莫要让野猫惊了圣驾。"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深潭。母亲神采煞白，厉声喝令掌嘴。那日以后，我身边服侍的人全换了，连每日擦身的澡豆都要试三遍毒。

卯时三刻，母亲带着群臣在太庙祈福。我躺在摇车里，数着帷帐上金线绣的十二章纹。俄然喉头一甜，呕出些黑褐色的秽物，染污了日月星斗的绣样。乳娘吓得打翻药碗，碎瓷声轰动了外头的黄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