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汉和帝刘肇[第1页/共2页]
"老奴该死!"郑众跪在雪地里叩首,额头的血熔化了砖缝间的冰碴。我望着未央宫飞檐上固结的冰凌,想起他当年抱着我遁藏窦宪搜宫时的体温。终究那道放逐他侄子的圣旨,被我锁进了兰台的秘匣。
记得最清楚的是永元三年正月那场庆功宴。窦宪把燕然勒功的石碑拓本铺满全部德阳殿,酒气熏天的将领们举着金樽高呼"天佑大汉",我却瞥见司徒袁安在角落里把谏书撕成碎片。舞姬的水袖拂过我面前时,窦宪俄然按住我的肩膀:"陛下可知匈奴单于的首级有多重?"他掌心的老茧磨得我生疼。
号角声刺破沉寂的顷刻,我瞥见窦宪的玄甲马队像黑潮涌来。他高举的九斿白旄沾着漠北黄沙,却在触及吊桥铁索时俄然顿住。八百轻骑的马蹄声在瓮城回荡成闷雷,当第一支火箭射中窦景的将旗时,我尝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
我拂袖而去时撞翻了铜灯台,火苗舔上积灰的帛书,烧焦了永元元年窦宪请征匈奴的奏章。郑众在廊下捧着新制的龙袍等待,绛纱袍上的金线刺得我眼睛生疼。
元兴元年的柳絮飘进御书房时,我正在教刘隆读《过秦论》。孩子稚嫩的手指划过"废先王之道"几个字,窗外俄然传来邓皇后与邓骐的私语。暮春的风裹着药香拂过案头,我望着奏章上密密麻麻的"邓氏贤德",终究读懂父皇临终前为何死死攥着那卷《吕氏春秋》。
"开城门——迎大将军班师——"
"陛下该学批奏折了。"郑众捧着朱砂笔的手在抖,我盯着他袖口绣的海棠花,想起昨日窦大将军在朝会上把奏章直接扔给侍中代批。太极殿的龙椅太高,我的脚够不着地,只能看着娘舅窦宪的紫绶金印在面前晃来晃去。
永元元年秋,北宫传来动静说西域都护府被围。我在宣室殿的舆图上找疏勒城的位置,窦宪俄然闯出去,青铜甲胄上的血迹都没擦净。"臣请领兵五万出征匈奴!"他的剑穗扫过我的御案,惊得墨汁溅在刚写好的《劝农诏》上。那天夜里郑众奉告我,大将军在凉州私调的三万兵马已颠末端陇山。
"该收网了。"郑众在石渠阁暗室里的声音像蛇信子,烛火映着满墙的密报。我们花了整整两年,通过清河王刘庆联络上被窦氏打压的士族,又在北军安插了十二名羽林孤儿。当窦宪带着匈奴俘虏耀武扬威地回朝时,朱雀门外驱逐他的是紧闭的城门。
我是被运气推上龙椅的孩子。
"陛下!"郑众俄然扑过来挡住飞溅的碎木,他后颈的刀疤在日光下狰狞如蜈蚣。窦宪的吼怒混着刀剑相击的锐响:"刘肇!你忘了是谁扶你坐稳这龙椅?"羽林卫的鲜血溅在白玉阶上,我盯着他盔缨间斑白的鬓发,想起十二岁生辰那碗他亲手端来的羊羹。
元兴元年腊月,当我咳出血染红郑众的袍袖时,俄然看清了永元之治背后的代价。二十五岁的邓绥抱着刘隆跪在龙床前,稚嫩的脸上是和我当年如出一辙的惶恐。最后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时,我竟有些光荣——这孩子起码不消亲手把扶养他的人奉上断头台。
那年除夕夜宴,司徒丁鸿献上《日蚀疏》。当他念到"天象示警,权臣当道"时,我重视到郑众给黄门侍郎使了个眼色。酒过三巡后,进献鹿胎羹的小黄门俄然暴毙,银针试不出的鸩毒,恰是三年前用在梁朱紫汤药里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