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幽禁[第3页/共4页]
“纪大人。”他声音安静,“来日再见。”
他大病初愈,瘦得见骨。十五岁的前尘旧梦如同灰烬,在睁眼后被这寒凛朔风吹得干清干净。
纪纲忍不住闭目,说:“永宜三十年,太子自刎于此,东宫无人生还。”
纪纲听清这一声,按下沈泽川,失声惊诧:“……齐太傅!”
纪纲此夜已心力交瘁,他说:“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1]。怎料此生再见是如此地步。”
晚些昭罪寺的杂役送饭来,沈泽川点了油灯,却没有碰饭。他抄着油灯,沿着大殿侧旁的小廊走了一圈。
沈泽川略仰开端,说:“师父,对不起。”
纪暮才二十三岁,刚升了端州守备军的小旗。铠甲是新的,穿上的那日,花娉婷在锁里给儿子挂了个安然符。纪纲找到他的时候,他冻得青紫,与他的同僚冻在了一起。
朱门“砰”地紧闭,惊起无数灰尘。小福子掩鼻咳嗽,连连后退,却看纪雷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师徒俩分了烧鸡,纪纲仿佛生了口铁牙,把鸡骨头也嚼碎了。他把葫芦递给沈泽川,说:“如果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喝酒。但是不要喝多,像你哥一样,按着量抿。”
“闲来无事啊。”萧驰野把马鞭抽了个响,天空中的海东青便快速扑落在他肩头。他说,“熬鹰玩马,我就这点本领了。”
纪纲感喟,说:“客岁,沈卫兵败……”
***
疯了。
萧驰野纵马过街,正与纪雷撞了个正着。他勒马大笑,说:“老纪,没在御前当值么?”
纪纲发觉不妙,正欲脱手,齐太傅却已经先一步扑了出去。他干枯的手指抓向沈泽川,狰狞道:“沈卫!沈卫杀了殿下!”
沈泽川扶着柱,迟缓地走下阶。他透露在日光里,既不适应,也不惶恐。少年的稚气仿佛被碾碎在了惨白中,除了病弱,再也瞧不出别的。
齐太傅翻身掩面,说:“你也被关起来了吗?关起来吧!让他们杀遍这天下文人。”
沈泽川捂住了他的嘴,和纪纲齐力把人带了返来。
佛像已塌,香案陈腐,却很健壮。下边大小合适,沈泽川挂了破幔布,就和衣躺在底下。腿上遇寒阵痛,他耐着痛,闭目算着时候。
此人快速缩转头去,踢着佛像,大声嚷道:“不是!不是太傅!”
纪纲颓唐地松开手,说:“太傅……二十九年纪雷认贼作父,我已被踢出阒都。二十年间沦为江湖逋客,在中博端州娶妻生子。”
“年后等你当了差,可有的忙。”纪雷说,“阒都新贵!我明日不当值,一道吃酒去?”
齐太傅惊魂不决,犹疑地勾起本身的脖颈,看着纪纲的脸,说:“你不是纪纲,你是恶鬼!”
沈泽川入昭罪寺那日,阒都可贵好天。白雪覆宫瓦,朱墙映绿梅。日光透过屋檐,在他脚前斜出条阴阳线。
纪纲给他撕着烧鸡,说:“屁话!你正该是吃饱肚子的时候。师父喜好吃鸡屁股,在家也爱吃得很,你留给我。”
葛青青先行下阶,回顾看着他,说:“时候不早了。”
沈泽川说:“我跟着你走,你吃甚么,我吃甚么。”
齐太傅说:“替父受过……好啊,他父亲是甚么人,也惹怒了皇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