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兰襟亲结(1)[第1页/共5页]
容若亦不答话,只略一沉吟,向纸上亦题下字去,他一边写,姜辰英在他身侧,便一句句大声念与诸人听闻。倒是相和的一阕《金缕曲》,待姜辰英念到“绝塞生还吴季子,算面前、别的皆闲事”,诸人无不动容,只见容若写下最后一句:“知我者,梁汾耳”。顾贞观早已是热泪盈眶,固执容若的手,只道:“梁汾有友如是,夫复何求!”
席间诸人皆道:“恭喜纳兰大人。”纷繁举起杯来,容若心中痛苦难言,只得强颜欢笑,满满一杯酒饮下去,呛得喉间苦辣难耐,禁不住低声咳嗽。却听席间有人道:“本日此情此景,自应有诗词之赋。”世人纷繁附议,容若听诸人吟哦,有念前人名句的,有念本身新诗的。他单独坐在那边,渐渐将一杯酒饮了,身后的丫头忙又斟上。他一杯接一杯地吃着酒,不觉酒意沉酣,面赤耳热。
天子回到禁中天已擦黑。他出宫时并未张扬,回宫时也是悄悄的。乾清宫正上灯,画珠蓦地见他出去,那玄色风帽大氅上皆落满了雪,前面跟着的梁九功也是扑了一身的雪粉。画珠直吓了一跳,忙上来替他悄悄取了风帽,解了大氅,交了小寺人拿出去掸雪。暖阁中本暖,天子连眼睫之上都沾了雪花,如许一暖,脸上却润润的。换了衣裳,又拿热手巾把子来擦了脸,方命传晚酒点心。
琳琅见是极精美的一只鎏金笼子,内里锁着一只松鼠,乌黑一对小眼睛,滴溜溜地瞪着人瞧,忍俊不由特长指悄悄扣着那笼子,左颊上若隐若现,却浮起浅浅一个笑靥。天子起家接过笼子,道:“让我拿出来给你瞧。”梁九功见了这景象,早悄无声气退出去了。
天子笑道:“赶我走就是赶我走,我给个台阶你下,你反倒挑了然说。”福全也笑道:“皇上体恤主子,主子当然要顺杆往上爬。”虽是微服不宜张扬,还是亲身送出正门,与纳兰一同服侍天子上了马。天上的飞雪正垂垂飘得绵密,大队侍卫簇拥着御驾,只闻鸾铃声声,渐去渐远看不清了,惟见漫天飞雪,绵绵落着。
福全却悄悄地将双掌一击,长窗之下的数名青衣小鬟,极是聪明,齐齐伸手将窗扇向内一拉,那船厅四周皆是长窗。世人不由微微一凛,却没意猜中的北风劈面,定睛一瞧,却本来那长窗以外,皆另装有西洋的水晶玻璃,剔透洁白直若无物,但见四周雪景豁然扑入视线,身之所处的厅内却仍然熙暖如春。
厅门开处,靴声橐橐,落足倒是极轻。侍从拱卫如众星捧月,那人只穿一身装缎狐肷褶子,外系着玄狐大氅,那紫貂的风领衬出清峻的一张面孔,唇角犹含笑意。福全虽有三分酒意,这一吓酒醒了大半,慌乱里礼数却没忘,行了见驾的大礼,方道:“皇上驾幸,福全未及远迎,请皇上治福全大不敬之罪。”
福全与纳兰皆“嗻”了一声,因那内里的雪仍纷繁扬扬飘着,福全从梁九功手中接了大氅,亲身服侍天子穿上。簇拥着天子出了船厅,转过那湖石堆砌的假山,但见亭台楼阁皆如装在水晶盆里一样,小巧剔透。天子因见福全戴着一顶海龙拔针的软胎帽子,俄然一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两个趁着谙达打打盹,从上书房里翻窗子出来,溜到花圃里玩雪,最后不知为甚么恼了,结健结实打了一架。我滚到雪里,倒也没亏损,一举手就将你崭新的暖帽扔到海子里去了,气得你又狠狠给我一拳,打得我鼻梁上青了老迈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