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药成碧海(2)[第1页/共4页]
侍寝的梁九功赶紧承诺着,将那明黄绫纱帐子挂起半边,问:“万岁爷要甚么?”
琳琅听他如许说,不知该如何接口。天子却搁了笔,如有所思:“待这阵子忙过,就上南苑去。”琳琅只听窗外北风如吼,那雪珠子刷刷地打在琉璃瓦上,嘣嘣有声。
她轻声道:“谢万岁爷垂询,主子已经大好了。”天子见她还跪着,便说:“起来吧。”她谢了恩站起来,那身上穿戴是七成新的紫色江绸夹衣,内里套着绛色长比甲,腰身那边却空落落的,几近叫人感觉不盈一握,像是秋风里的花,临风欲折。
画珠的声音在唤她:“琳琅……起来喝点粥吧……”
内里是鄙人雪么……
他无语瞻仰,惟见高天皓月,冰轮如镜。照着本身淡淡一条孤影,无穷凄清。
安徽巡抚相赠的十八锭上用烟墨,鹅黄匣子盛了,十指纤纤拈起一块,素手重移,取下砚盖。是新墨,磨得不得法,沙沙刮着砚堂。他目光却只凝伫在那墨上,不言不语,仿佛人亦像是那块徽墨,一分一分一毫一毫地消磨。浓黑乌亮的墨汁垂垂在砚堂中洇开。
冬郎……冬郎……忽忽近十年就畴昔了……总角稚颜模糊,那苦衷却已是欲说还休……冬郎……冬郎……
她不敢胡乱开口,只问:“大爷,还写么?”
一旁的丫头媳妇都陪着抹眼泪,好轻易劝住了外祖母,外祖母只迭声问:“冬郎呢?叫他来见过他mm。”
檐头铁马响声庞杂,那风吹过,模糊有丹桂的醇香。书房里本用着烛火,内里置着雪亮纱罩。那光漾漾地晕开去,窗下的月色便黯然失了华彩。纳兰沉静坐在梨花书案前,大丫头琪儿送了茶上来,笑着问:“大爷今儿大喜,如许欢畅,必定有诗了,我替大爷磨墨?”
天子终究开口问:“好了?”
冬郎……冬郎……内心直如水沸油煎……思路翻滚,万般难言……一碗一碗的药,黑黑的药,真是苦……喝到口中,一向苦到心底里去……
琳琅咬一咬唇,她本来面色乌黑,那唇上亦无多少赤色,声音更是微不成闻:“主子晓得错了。”天子不由微微一笑,闻声梁九功的声音在内里咳了一声,便端了茶来渐渐吃着。
画珠道:“初七,后天但是重阳节了。”
丫头打了灯笼在前面照着,当时月华如洗,院中花木扶疏,月下历历可见。他本欲叫丫头吹了灯笼,看看这六合间一片好月色,但只是懒得言语。穿过月洞门,蓦地昂首,只见那墙头一带翠竹森森,风吹过簌簌如雨。
她迷含混糊展开眼睛,天气已经黑下来,屋里点着灯。挣扎着坐起来,出了一身汗。画珠伸手按在她额上:“今儿像是好些了。”她头重脚轻,只感觉天旋地转,勉强靠在那枕上。画珠忙将另一床被子卷成一卷,放在她身后,道:“这一日冷似一日了,你这病总拖着可如何成?”琳琅渐渐问:“但是说要将我挪出去?”画珠道:“梁谙达没开口,谁敢说这话?你别胡思乱想了,好生养着病才是。”
琪儿瞧那纸上,却题着一阕《东风齐著力》:“电激流光,天生薄命,有泪如潮。勉为欢谑,到底总无聊。欲谱频年离恨,言已尽、恨未曾消。凭谁把,一天愁绪,按出琼箫。旧事水迢迢,窗前月、几番空照魂销。旧欢新梦,雁齿小红桥。最是烧灯时候,宜春髻、酒暖葡萄。苦楚煞,五枝青玉,风雨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