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萧瑟兰成(2)[第2页/共4页]
容若本来是孤注一掷,禁不住母亲一起哭,一起说,想起昔日各种,皆如隔世。那些年的工夫,一起走来,竟都成了徒然,而此生竟然再已无缘。没法可避宫门似海,圣命如天,心中焦痛如寸寸肠断。念及母亲刚才为了本身痛哭流涕,拳拳慈爱之心,哪忍再去伤她半分,更何况琳琅……琳琅……一念及这个名字,仿佛连呼吸都痛彻心扉,本身如何能够累及她?这么多年……她哪怕仍和本身是一样的心机,可本身那里能够再累及她……如何能够再累及她……心中展转起伏,尽是无穷无尽的悲惨。只觉这祠堂当中,黯黯如茫茫大海,将本身溺毙此中,一颗心灰到极处,再也无半分力量挣扎。
明珠气得浑身颤栗,指着他,只是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转头四顾并无称手之物,顺手操起高几上一只钧窑花瓶,狠狠向他头上掼去。纳兰夫人见他下如许的狠手,怕伤到儿子,从中劝止,亦被推了个趔趄。容若虽不敢躲闪,但到底那花瓶砸得偏了,“咣啷”粉碎,瓷片四溅迸起,有一片碎瓷斜斜削过容若的额际,顿时鲜血长流。明珠犹未平气,见壁上悬着宝剑,扯下来便要拔剑。纳兰夫人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抱住明珠的手臂,只道:“老爷,老爷,旁的不想,冬郎明儿还要去当值,万一皇上问起来,可叫他如何回奏。”
琳琅……琳琅……
外头的丫头见老爷大发雷霆,早就黑压压跪了一地。明珠闻声夫人如是说,喟然长叹一声,手里的剑就渐渐低了下去。纳兰夫人见儿子鲜血满面,连眼睛都糊住了,急痛交集,仓猝特长绢去拭,那血尽管往外涌,如何拭得洁净。纳兰夫人不由慌了神,拿绢子按在儿子伤口上,那血顺着绢子直往下淌,纳兰夫人禁不住热泪滚滚,只说:“这可如何是好。”明珠见容若血流不止,那景象甚是骇人,心下早自悔了,一则心疼儿子,二则明知天子夙来待容若亲厚,见他颜面受伤,八成是要问的,不由顿足喝问:“人都死到那里去了?”外头丫头婆子这才一拥出去,见了这景象,也都吓得慌了手脚。还是纳兰夫人的陪房瑞嬷嬷经事老成,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案前,将那宣德炉里的香灰抓了一大把,死死地按在容若的头上,方才将血止住。
容若纹丝不动跪在那边,沉默半晌,方道:“儿子明白。”
容若心如刀割,只紧紧抓着袍襟,手背上出现青筋,那手亦在微微颤栗。跪得久了,四肢百骸连同五脏六腑似都麻痹了,但是这几句话便如重新剖开贰内心的伤,那里敢听,那里忍听?可纳兰夫人的字字句句便如敲在贰心上一样:“我晓得你内心痛恨,可你毕竟要为这阖家高低想想。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老太太更是疼你。卫家牵涉鳌拜大案,依你父亲的说法,这辈子都是罪无可恕,只怕连下辈子,也只得盼望天恩。康熙八年的那场滔天大祸,我但是记得真真儿的。那卫家是甚么样的人家?亦是从龙入关,世代功劳,钟鸣鼎食的人家,说是开罪,立时就抄了家,那才真叫家破人亡。卫家老太爷上了年纪,犯了痰症,只拖了两天就去了,反倒是个有福的。长房里的男人都发往宁古塔与披甲报酬奴,女眷籍没入官。一门子老的老,小的小,顿时都和没脚蟹似的,凭谁都能去糟蹋,你没见过那景象,瞧着真真叫民气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