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生百态[第1页/共2页]

可他碍了县令侄儿的财路，便被砸了医馆，只得沦为哀鸿。

他侧过甚去看老头儿。

干清干净的墨块沾了口水，又沾了满地的土，滚成脏兮兮的一团。

“这东西不能吃吧？”躺在孟何辰身边的老头儿轻声发问，嗓音因缺水而干枯，像是本年春夏大旱时龟裂的地盘。

孟何辰和老头儿同路了半个月，眼看着对方垂垂吃光了统统粮食，啃草根，吃树皮，挖观音土。

连艰巨而沉重的喘气声都垂垂安静下去了。

孟何辰的脸上有一刹时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或许......就是下一秒。

“早点下去也好，上面总归不会闹饥荒，日子也不会那么惨......欢畅去吧，比我早几天过上好日子......”

“神仙大人大恩大德！特地为你们熬了粥，搭了帐篷！”

“老头子我都快死了，你就和我交个底，我也好放心上路不是？”

“......可治蛊疰痢。”孟何辰终究背完了书。

路上有种叫做“老鸦蒜”的香花，吃了以背面晕目炫，老头儿便晕了吃，吃了晕，吃得鼻子喷出黑血，还依依不舍地往裤裆里塞了一把。

挺着大大的肚子，双眼大瞪着，瞳孔已经分散了，眼中尽是血红。

迟早有一天，他会亲身把那小我拉下来！

上好的松烟墨泛着淡淡贫寒的香气，仿佛挑灯苦读的每个夜里，院后青松顺着夜风，叩响纸窗，送入屋中的淡淡松油脂香。

他想去做岐黄，做名医，做悬壶济世的杏林手。

可他奏请陛下贤明，便被下放大狱，几乎丢了性命。

端坐在朝堂里的人还说，他们是天子，是天的宠儿。

想他饱读经籍，经韬纬略，连医书都倒背如流。

是他的错吗？

老头儿吃下观音土的第一天，曾拍着本身饱足的肚子，笑着问孟何辰，“你可见过妇人十月怀胎？”

孟何辰沉默着把嘴里嚼湿的墨吐出来，沾着墨汁蹭在老头儿的唇边。

孟何辰听着老头儿慢重的喘气，和含混到几近听不清的声音，晓得对方说的没错。

也不敢掉泪，多贵重的水啊。

老头儿有力地笑笑，“那到底是能不能吃嘛？”

孟何辰眼眶红得短长，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是不是正因为——

最后，他连一个白叟都救不下！

多好笑啊，老头儿说他是读书人，说他懂很多。

“墨不能吃，”他说着话，被口水浸出的墨汁粘在他的嘴唇上，脸白口黑，瘦骨嶙峋，像是条索命的恶鬼，“但可入药。”

孟何辰将伴随了本身不知多少深夜的墨块塞进嘴里，吃力地咀嚼着。

孟何辰喝下一口热腾腾的粥，想着。

官兵们呼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刹时扯破了孟何辰的统统胡想，却又逼真而笃定地留下独一一副画面。

他想去做彼苍，做名臣，做造福一方的父母官。

成果呢？！

坚固的墨块棱角凸起，磨得他腮帮子酸，牙也在阵阵作痛。

当时的他研着这块墨作画，而现在的他......

“只要循分守己，统统哀鸿都可住进帐篷，吃上热腾腾的粥米！”

约莫是回光返照，这会儿老头儿的脸上竟模糊有了丝生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群山，看到了纸醉金迷的都城，看到了荒唐淫乱的皇宫，看到了端坐在御座上，早该去领受天罚的“天子”！

或许那一天，也并不悠远。

以是连老天都降下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