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页/共8页]

我走到墙边的桌子前，拿起麻绳系住的圆珠笔往极新的病历上填。临时取了个名字，年龄当然不能写十八，十八岁打胎，不找家长，也要找户籍，查出是谁把我的肚子搞大，要判诱奸罪。春秋必须填二十五岁，归正这张脸，已人不人样，鬼不鬼样，眼睛更没了任何稚气。

“伸开双腿！之前刮过没有？”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大夫坐在凳子上，一边问一边将一堆用布包起来的重物往我身上一放。那布的色彩和搭在我下半身上的布一样，是洗不洁净的脏灰色。

传闻男浴室是一个大盆塘。女浴室却有二十个淋浴，办理职员是个胖胖的女人，一件薄笠衫短裤，穿了双雨靴，总在格子间的空道上走来走去。查抄谁的水已完，就叫此人行动快点，到外屋穿衣，因为有人候着要洗。谁的水烫需求加冷，谁的水凉需求加热，她就那么跑来跑去调水温，地上滑溜溜的，雨靴踩着水吧嗒吧嗒响。浴室里热气腾腾，未遮全的格子门暴露女人标致或不标致的腿和脚。

杀猪时才有那样尖厉的叫声，内里像是在活割活宰人，我吓得毛骨悚然，真想拔腿就跑。

打着寒噤，我剥下长裤，脱掉内里的短裤时，我的手指像冻麻了一样，半天脱不下来。“快点，装啥端庄？”退去内裤后，我看了那人一眼，她连眼皮也未抬。

“明天可不成以做手术？”我问。

第二年夏天我临时决定插手高考，底子没有筹办，却也去试了。如许的测验当然失利，最后两科，我都只答了一小半。我晓得本身有望，我家的血液里早已必定我不成能和大学沾上边。

西方的风行音胜利了80年代中国地下艺术界的时髦。我们跟着村落音乐的节拍，怀里抱着一小我，渐渐摇，不知时候地摇，回避苦闷和压抑。这时我能够过过幻觉瘾，仿佛欢愉已抓在手中。

“没有。”我说。

在这段期间，只要手里有了几文钱，我就拿了洁净衣服，往浴室跑，去列队。仿佛是让我身上流过的水，冲走我要忘怀的事，让它们顺着水洞流进水沟，流入长江。

大夫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出来。不打麻药和止痛针就把子宫里孩子的胚胎，生拉活扯刮下来。暴力是最有豪情的情势，男人们在手术门外手足无措，任何爱情在这类时候都没了诗情画意。当作完手术满脸泪痕的女人踉跄出来时，她的男人就一把将她扶住。女人有了男人这一扶，就是幸运的了。长椅上已经有几个在男人怀里抽泣的女人。

“多久了？”他目光顿时变了，鄙夷地盯着我，斑白头发的头快昂得今后折畴昔了。

万一要刁难，问我为甚么没男人陪，我如何答复呢？其他女的，临时还能拉一个来冒充，而我连假的也拉不到。那我就说，我是单位派到这都会培训学习，以是丈夫不在。他们才不在乎你要不要小孩，“打算生养”，打掉的孩子越多越好。同时他们又想保持品德，对非婚性行动必须热诚，要你明白是沾了政策的便宜，中国式“共产主义”品德正在因为你打胎而废弛。

展开眼睛，我看到了阿谁大夫站在我面前，她取掉口罩，她长得实在挺标致，下巴有颗痣，很显年青，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脱掉白大褂，她能够也是好老婆好母亲。她没有说话，她在想甚么，我不晓得。我的脸上和身上一样满是汗，嘴唇都咬破了，双手分开铁床，还惊骇得握成拳头，我感觉房间冷极了，像有很多股北风朝我身材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