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张中丞传后叙[第3页/共5页]

［唐］韩愈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1］，愈与吴郡张籍阅家中旧书［2］，得李翰所为《张巡传》［3］。翰以文章自名［4］，为此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立传［5］，又不载雷万春事首尾［6］。

【注释】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16］。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群情，不胜利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绩，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

【题解】张中丞，即张巡（709―757），邓州南阳（今河南省南阳市）人。唐玄宗开元末进士，由太子通事舍人出任清河县令，调真源县令。安史乱起，张巡在雍丘一带起兵抗击，后与许远同守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市），肃宗至德二载（757）城破被俘，与部将三十六人同时殉难。乱平今后，朝廷小人极力漫衍张许降贼有罪的流言，为盘据权势张目。韩愈感愤于此，遂于元和二年（807）继李翰撰《张巡传》（今佚）以后，写了这篇后叙，为豪杰人物谱写了一曲慷慨悲壮的颂歌。全文豪情荡漾，批驳清楚，群情叙事互为表里，不分宾主，其“截然五段，不消钩连，而神情流注，章法浑成”（高步瀛《唐宋文举要》引方苞语）。文中关于南霁云拒食断指、抽矢射塔，张巡朗读《汉书》、起旋众泣等细节描述颊上添毫，逼真适意，形象栩栩如生，光彩照人。中丞，张巡驻守睢阳时朝廷所加的官衔。

群情的人又以为许远和张巡分守城门，城沦陷是从许远分守的西南边开端的。拿这个来由来诽谤许远，这又和小孩的见地没有两样。人将要死的时候，他的内脏必然有一个先遭到侵害的处所；扯紧绳索，把它拉断，绳断必然有一个先裂的处所。有人看到这类环境，就来指责这个先受侵害和先裂的境地，他也太不通达事理了！小人喜好群情，不肯成人之美，竟到了如许的处所！象张巡、许远所形成的功业，如此杰出，尚且躲不掉小人的诽谤，其别人另有甚么可说呢！

当张、许二位刚守城的时候，哪能晓得别人终不相救，从而预先弃城逃脱呢？如果睢阳城守不住，即便逃到其他处所又有甚么用处？比及没有救兵并且走投无路的时候，带领着那些受伤残废、饥饿肥胖的残兵，即便想逃脱，也必然没法达到要去的处所。张、许二位的功劳，前人已有非常精当的评价了！守住孤城，保卫天下，仅凭千百个靠近灭亡的兵士，来对于近百万每天增加的敌军，庇护着江淮地区，挡住了叛军的守势，天下能够不亡，这是谁的功绩啊！在阿谁时候，丢掉城池而只想保全性命的人，不在少数；具有强兵却安坐张望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不究查会商这些，却拿死守睢阳来责备张、许二位，也可见这些人把本身放在与逆乱者同类的职位，假造谎话来帮他们一起进犯有功之人了。

――选自东雅堂校刊本《昌黎先生集》

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围中［25］。籍大历中于和州乌江县见嵩［26］，嵩时年六十余矣。以巡初尝得临涣县尉［27］，好学无所不读。籍时髦小，粗问巡、远事，不能细也。云：巡长七尺余，须髯若神。尝见嵩读《汉书》，谓嵩曰：‘何为久读此？’嵩曰：‘未熟也。’巡曰：‘吾于书读不过三遍，毕生不忘也。’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嵩惊，觉得巡偶熟此卷，因乱抽他帙以试［28］，无不尽然。嵩又取架上诸书试以问巡，巡应口诵无疑。嵩从巡久，亦不见巡常读书也。为文章，操纸笔立书，何尝草拟。初守睢阳时，士卒仅万人［29］，城中居人户，亦且数万，巡因一见问姓名，厥后无不识者。巡怒，须髯辄张。及城陷，贼缚巡等数十人坐，且将戮。巡起旋，其众见巡起，或起或泣。巡曰：‘汝勿怖！死，命也。’众泣不能俯视。巡就戮时，色彩稳定，阳阳如平常。远刻薄父老，貌如其心；与巡同年生，月今后于巡，呼巡为兄，死时年四十九。”嵩贞元初死于亳宋间［30］。或传嵩有田在亳宋间，武人夺而有之，嵩将诣州讼理，为所杀。嵩无子。张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