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第1页/共4页]
“那是何时?”玉嬛反问,见李湛不答,哂笑了下,“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梁靖立在月下中庭,对着玉扣入迷,念及府中女眷的惶恐绝望,狱中铁索锒铛、疲弱将死的父兄,皱眉沉吟,神采愈发阴沉。
玉嬛昼寝醒来排闼而出,便见廊下的漆红坐凳上又积了很多,水瓮里游鱼得趣,正绕花竞逐——仿佛一辈子困在那方六合里,也能得意其乐。
现在,他坐拥天下,她已是触手可及的软玉温香。
这一起回京,沿途所见所闻,都是世家大族在处所横行霸道,仗势逼迫剥削百姓,几近令民不聊生。
溽热的呼吸落在耳侧,放在畴前是浓情密意,现在却如鲠在喉。
没了和暖春光,屋里有点凉。
唯有这座院落统统如旧,迟早有人送饭,奉侍玉嬛洗漱,白日里侍卫扼守,无人踏足。
半晌沉默,如同对峙,终究,李湛捏住金簪悄悄夺过来,然后放开她。
李湛不答,只固执地抱着她,不肯松开手臂。
第七日,皇后的亲信宫人推开院门,送给她两副锦盒。左边是富丽精美的妃嫔宫装,右边则是个乳红色的高颈瓷壶和薄胎酒杯,内里是澄彻甜美的酒液。
李湛却摇了点头,“朕是问另一件事。”
很和顺的声音,却让她神采微僵。
不晓得是那里来的,一端握在她手里,另一端抵在他颈边。
那是玉嬛满月时,祖父的好友梁侯爷为她和孙儿梁靖订婚的信物。她以外室女的身份藏在娘舅身边,梁家一向觉得她已死了。直到两年前机遇偶合,她碰到那位名叫梁靖的健勇小将,他也许是得知了她的身份,认出这玉扣,便寻机让她分开宫廷,随他远走。
哪怕不能进宫,留在潜邸当差,也能有享不尽的繁华。
偏僻逼仄的烧毁宫殿,他提起昔日婚约,她捧出玉扣,托在纤秀的指尖。
新帝即位,世家仍旧占有各处,几近与皇权平分秋色。但是好处相争,相互排挤仍未停止,皇后入主中宫不到半月便被废入冷宫,他那位在宫中封妃的堂姐因病而逝,曾为永王夺嫡立下汗马功绩的梁家,也被政敌打压,阖府问罪。
玉嬛点头,端倪微抬,眼底模糊期盼,“还请皇上能如当初承诺的那样,为韩家昭雪冤案。”
梁靖双拳紧握,挣扎着回身,只看到远处一道恍惚的表面,藏在深浓夜色。玄色的衣袍在风里翻飞,那姿势架式,尽是斩尽扑灭的狠厉。
玉嬛眼圈酸涩得发涨,拗不过他的力量,拿着金簪的手在微微颤抖。
即位大典过后,潜邸的大半人手入宫,比平常更觉冷僻。
度量越收越紧,呼吸垂垂短促,在他的手探向她衣衿时,颈边蓦地传来一丝凉意。
到头来,她没能昭雪,亦不配再留着这玉扣。
是已继位却仍住在潜邸的新天子,畴前的永王李湛。
临终前,取下颈间羊脂玉砥砺的安然扣,许侍卫以重金,请他将此物转交宫中梁妃。
等玉嬛略微温馨点,才柔声道:“朕曾承诺娶你,是至心话。哪怕现在不能封你为皇后,也会封你为妃,乃至贵妃,等朕握紧权益,便能废了杨氏,让你入主东宫,再也不宠幸旁人。玉嬛……”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她的“父亲”,实在是娘舅,有力昭雪韩家冤案,不想让她因出身而亏损,便以外室女的身份养了她十四年,嫡出女儿般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