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1页/共5页]
我说:
他往针鼻里穿线的时候,那才都雅呢,他把针线举得高高的,睁着一个眼睛,闭着一个眼睛,仿佛是在对准,仿佛他在半天空里瞥见了一样东西,他想要快快地拿它,又怕拿不准跑了,想要研讨一会再去拿,又怕过一会就没有了。因而他的手一焦急就颤抖起来,那才都雅呢。
“你二伯不吃这个,你们拿去吃吧!”
他说:
有二伯是喜好卷着裤脚的,以是种田种地的庄稼人看了,又觉得他是一个庄稼人,必然是插秧了方才返来。
他本身前边掌掌,后边钉钉,仿佛钉也钉不好,掌也掌不好,过了几天,又是掉底缺跟仍然还是。
“有二爷,猫上墙头啦……”
“没心肝的,远的去着罢!不怕,是人另有不怕的……”
他说:
有二伯不晓得闻声了这个与否,但孩子们觉得他是闻声了的。
有二伯穿的是大半截子的衣裳,不是长衫,也不是短衫,而是齐到膝头那么长的衣裳。那衣裳是鱼蓝色竹布的,带着四方大尖托领,宽衣大袖,怀前带着大麻铜钮子。
有二伯说话的时候,把“这个”说成“介个”。
有东西,你若不给他吃,他就骂。若给他奉上去,他就说:
我又问,我觉得他没有听准:
“怕甚么?”
我就问:
“有二伯,你说那天上的大昴星到底是个甚么?”
现在有二伯六十多岁了。
有二伯的行李,是零琐细碎的,一掀动他的被子就从被角往外流着棉花,一掀动他的褥子,那所铺着的毡片,就一片一片地仿佛活动舆图似的一省一省地盘据开了。
他到房户、地户那边去,人家叫他有二店主。
祖父说,有二伯在三十年前他就来到了我们家里,当时候他才三十多岁。
这衣裳本是前清的旧货,压在祖父的箱底里,祖母一死了,就连续地穿在有二伯的身上了。
“我看你这个‘二爷’一丢了,就只剩下个‘有’字了。”
我们叫他有二伯。
他的行李他本身背着,老厨子一看他背起行李,就大嚷大呼地说:
有二伯走在院子里,天空飞着的麻雀或是燕子若落了一点粪在他的身上,他就停下脚来,站在那边不走了。
他的乳名叫有子,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叫着乳名。祖父叫他:“有子做这个。”“有子做阿谁。”
“不对,我不信赖……”
我就问祖父:
“老王,我去赶集,你有啥捎的没有呵?”
他说:
不知他的东西,怎那样地不健壮,有二伯三天两六合就要脱手缝一次。
“有二爷阿谁。”
把他气得像老母鸡似的,把眼睛都气红了。
“有二伯你可骇?”
“你二伯固然也长了眼睛,但是一辈子没有瞥见甚么。你二伯固然也长了耳朵,但是一辈子也没有闻声甚么。你二伯是又聋又瞎,这话可如何说呢?比方那亮亮堂堂的大瓦房吧,你二伯也有瞥见了的,但是瞥见了如何样,是人家的,瞥见了也是白看。听也是一样,闻声了又如何,与你不相干……你二伯活着是个不相干……星星,玉轮,刮风,下雨,那是天老爷的事情,你二伯不晓得……”
“线是细的么,你哪能瞥见,就是谁也看不见的。”
“有二店主,捉大王八。”
他到北街头的烧锅去,人家叫他有二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