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风凉(1)[第1页/共3页]
“软肋?”天子轻笑,眼中却只是寒星般的微光,并无暖意,“那么朕的软肋是甚么?如懿,朕会是你的软肋么?”
她话未说完,俯身呕出几口净水。澜翠和春婵吃紧扶住她,脸上却不觉带了忧色:“小主头晕呕吐,莫不是……”
如懿拿拨子挑抹琴弦,反几次复弹着一曲晏殊的《蝶恋花》。宋词本来最合红妆浅唱,何况是晏殊的词,是最该十六七岁女郎执红牙板在雨夜轻吟低叹的。如懿一贯不擅歌艺,只是爱极了宋词的清婉秀致,吵嘴吟香,便取了七弦琴细细拨弄,几次吟诵。
这一刻,心如灯花并蕊开。
容珮冷静上前添上茶水,轻声问道:“花好月圆之夜,娘娘合法盛时,如何念这么悲伤的词呢?”
宫中的夜安好而清长,并非大家都能和如懿与天子普通安稳地睡到天亮。
如懿在他突如其来的拥抱里转动不得,只得低低道:“臣妾琴音粗陋,惊扰皇上了。”她微微侧脸,叮咛退在一旁低首看着脚尖的容珮,“给皇上倒上热茶,再去备醒酒汤来。”
澜翠和春婵吓得噤若寒蝉,更不敢说话。嬿婉正欲站起家来,俄然身子一晃,扶住额头道:“头好晕!”
如许哀凉的词,念来犹觉心中沁凉。
锦帷绣幔低低垂落,夜寒薄薄侵人。清夜漫漫,因着他此身孤寒寥寥,撩起如懿心底的温情。
“碧草水池春又晚,小叶风娇,尚学娥妆浅。双燕来时还念远,珠帘绣户杨花满。绿柱频移弦易断,细看秦筝,正似情面短。一曲啼乌心境乱,红颜暗与流年换。”
哪怕有一双后代,他们之间,毕竟是会渐渐疏离的吧?如许的动机在如懿心间一跳,竟扯出了生生的疼。她从未想过,本身会有如许不祥的动机。
天子徐行走近,脚下微微有些踉跄,却迎住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朕在永寿宫陪令妃过寿,秦筝那么刚冷的乐器都能被令妃弹得如此甜腻。如懿,你的月琴倒是醒酒的。朕从翊坤宫外颠末,闻声你的琴音,便忍不住出去了。”
如懿轻哂,该如何言说呢?晏殊明显是个男人啊,却这般晓得女儿心肠。如果有如许一小我,在如许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的日子里常相伴随,明白本身各种不成言说的苦衷,那该有多好啊!如许的心念不过一转,本身也不由发笑了。她是皇后啊,高高在上的皇后,在这金堆玉砌的斑斓宫苑中,到头来不过是怀着和浅显妇人一样的胡想罢了。
如懿低首,看着本身身上的天水碧色暗绣芙蓉含露寝衣。那样清素的色彩,配着本身逐步暗转的韶华,大抵是很适宜的。只是天子高耸的密切,俄然唤起了她甜睡已久的影象。初入潜邸的那些年事里,他也喜好如许拥着本身,细语呢喃。
齐鲁出去便恭恭敬敬行过礼,待澜翠取过一方手帕搭在嬿婉手腕上,他方才伸脱手凝神搭脉。半晌,他又细看嬿婉神采,问道:“小主本日有呕吐么?”
夜色如轻纱扬起,四散满盈。倏尔有冷风吹过,不经意毁灭了几盏摇摆的灯火。容珮侧身一一点亮灯盏,行动轻悄无声。偶尔有烛火照亮她鬓间的烧蓝点珠绢花,幽蓝如星芒的暗光一闪,仿佛落蕊芳郁,沉寂熠熠。
如懿低低道:“太后还是不肯见皇上么?”
如懿语中的伤感好似蒙蒙细雨,感染上天子的睫毛。他摩挲着光腻的茶盏,悄悄听着,很久,轻声道:“朕偶然候老是做梦,特别是在百日大典以后,朕会梦到本身的额娘。”天子的声音像被露水沾湿的枯叶,瑟瑟有声,“朕向来就没有见过她的模样。真的。朕出世的时候她就难产而死。朕从懂事起就晓得如许出身寒微的额娘是朕的热诚,朕的母亲只要现在的皇额娘,当年的熹贵妃。朕也很想太后就是朕的亲额娘。”他苦笑,“现在看来,朕竟也是做梦。哪怕朕以天下之富奉侍太后,哪怕常日里能够母慈子孝,可到了要紧时候,不是骨肉血亲便到底也不是的。”他一哂,眉眼间有风露微凉,“母子不似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