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林无静树(1)[第2页/共3页]
仲春的夜晚,望已至,夜幕初临。天气如青黛,无月无星。在朝臣们看来,已经外失军、内失政、上失天心、下失民气的孤家寡人皇太子萧定权,在形同囚禁的环境下,单独安步到了东宫后苑。
靖宁七年仲春初四日,礼部定下大行皇后丧礼。金吾左卫于前夕奉旨拘系詹事府主簿许昌平,本日不动声色地抄查许氏位于京东的宅邸,并接着拘系其家中老仆及孺子。
致祭后皇太子需亲身赴西山陵寝,待安厝皇堂后,奠玄玉璧,文武百官具丧服诣宫门外奉辞。典礼烦琐,礼毕一来一回,神主还宫,文武百官再次素服迎于宫门时已近酉时。而后回宫,百官行奉慰礼毕,皇太子伴随天子以醴馔祭。本夜,遣醴馔告谢西山之神以复土。至此,孝端皇后丧仪的第一个阶段总算结束。别的二十七今后的禫祭,一周年的小祥,二周年的大祥便同属后事。
另有刑者无忌的奸笑声,受刑者哑忍的悲鸣声,精神被扭曲,骨骼在竹木下断裂的声音;潜行入暗夜的女子轻如狐狸的脚步声,与身携任务的小人交头接耳声,动静的层层通报声,动静的终端,思疑的无声,衡量的无声与定夺的无声。
拜其所赐,许氏被逮捕案一日内举朝皆知。天子在此时,径以直统的上直亲军卫中旨兴狱,既分歧情,也不公道,众臣只能了解为势使之然。
初六日临丧后,大理寺、都察院上书,称天子兴御案而躲避有司,有违国度轨制。天子下中旨怒斥,言国丧期间,一应司法官员诋诟君父,倒置本末,违背伦常,拟待大丧后严惩,刑部虽未参与此中,也一并受斥。除新任刑部尚书代本部请罪外,余两司官员不平,以都御史为首,本日内再次上书要求参与调查。天子令中书令杜蘅将奏疏留中,众司法官转而攻讦杜蘅,言其阿君尸位。站立于众臣之首的杜蘅面色非常丢脸,但因是丧中,大家面色皆欠都雅,以是也并不非常夺目。
二旬日,梓宫发引。本日晨,天子亲致祭于孝端皇后灵,皇太子、天子妃嫔、皇太子妃嫔、赵王、长沙郡王、皇孙协同馈送。太子妃与天子妃嫔并列,皇孙同赵王定楷及长沙郡王定梁并列。定权具服致祭结束,侧首横了定梁一眼,正在逾矩悄悄抚摩皇孙脊柱的定梁抬开端来,轻声解释的同时扣问道:“阿元不舒畅,一向在咳嗽。殿下要携臣等赴陵安厝皇堂,路又远风又大,不如就让阿元留下来罢。”定权看了看皇孙,皱眉道:“浑话。”定梁无法,用手摸了摸皇孙额头,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甚么,约莫是安抚之语,皇孙点了点头。
远处跟从着几个侍卫,他止住脚步,他们也止住脚步,静夜中的几抹魅影,与他保持恰到好处的恭敬与鉴戒并举的间隔。
定权不再理睬他们,礼部遣员上前指导,礼侍傅光时也在一旁,被定权一瞥,本来煞白的神采又添上了一层青黄,赶紧垂首。定权路过他身边,悄悄叹了口气,道:“傅侍郎宦龄比本宫年纪还大,也奉侍过了两朝天子。本宫看你平素为官为人还算谨慎,如何此次,比他们小孩子家还不懂事?”他语气中不含责备,傅光时的面色却又由青黄转成了乌青,站立原地嘴角抽搐了半日,俄然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厥了畴昔。
没有一丝风,连轻浮的春衫在行动静止后也毫不摆荡。没有一丝声音,连呼吸都哑忍到了最低的极限。没有光,最后一线光亮已逐落日隐退;也没有完整暗中,他的双眼仍然能够辨识出足下的路程。环抱的宫室如此堂皇,身处的广场如此空旷,六合如此暖和,如此沉寂。他抬开端来,凡人的眼睛望向有限宫城、有限家国、有限人生之上的无穷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