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终朝采绿[第1页/共5页]
定梁虽不知彻夜的无妄之灾到底为何发源,察看太子神采,却毫不似与本身打趣,只得低头诚恳答道:“臣谨遵殿命令旨。”
公然不出定梁所料,晚膳过后,太子闲来无事,便要查问他克日功课。定梁方才恶补结束的几页仿书,其间不免异化着一二滥竽充数之作,现在交了上去,心中天然忐忑,站在一旁偷偷察看定权面上的神情。见定权翻了两页,眉头微微一拧,便心知大事不妙。他固然年纪不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事理却还是晓得的,眼看着太子翻动案上书册,似是要寻觅甚么东西,赶紧蹑手蹑脚便往阁门口躲闪,还未走得两步,便听定权喝道:“你站住。”
定权不知他这一语又是从何而来,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结舌半日,低声喝道:“你跪端方了说话。今后除了你嫂嫂那边,其他娘子阁中,不准你再涉足。若再有这等事让本宫得知,本宫毫不轻饶你。”
看着定梁终究走远,顾孺人这才又捧起他送来的那只净水瓶,冷静看了半晌,走至外室将佛前贡瓶替代了下来。见置瓶处略有灰尘,便取巾帕悄悄打扫而去。又从院内剪了新奇花枝,插入瓶中,这才重新入室。
定梁愣了半晌,俄然答道:“林下有风,却不是悲风。”顾孺人微微一怔,忽用团扇蔽面,咯咯笑了起来,虽不成顾见她脸上神情,但眼角眉梢却甚显愉悦。定梁忽想起刚才石山边顶风摆动的那枝袅娜秋花,一时不由看得有些怔忪。见她直笑了半晌方移开了扇子,道:“多谢将军。”
定权无语半晌,皱眉问道:“你都与她说了甚么?”定梁细细思惟,便用春秋笔法,把与顾孺人对弈一事隐去不提,将余下两人言语大略奉告了定权,直说到“林下有风”一句,定权终是愤怒与好笑交集,忍无可忍,开口怒斥道:“你这些混账话都是从那里学来的?”定梁手指着他案上的几册《世说新语》,道:“是从殿下这里臣是前几日才从殿下的书里看得的。”定权只感觉本身这个弟弟刁钻到了极处,也想不出该拿他如何是好,只得正正神采持续问道:“那人还和你说了甚么?”
当时天方入秋,阁内的窗格却仍按夏季风俗未铺设窗纸,窗外竹帘也还是高高卷起,午后微风阵阵入室,窗下的花枝沙沙扭捏,棋盘上花影与日影堆叠纵横,一室内皆是清通秋气。二人一方拾黑,一方拾白,各自将棋子重归入箧。定梁便先手拣了黑子,顾孺人也不谦让,看着他在棋盘上先落了一子,才执白跟从。定梁本来初学,棋力不是余人敌手,但常日与人对弈,旁人不免勉强用情,固然终究是输时多赢时少,总也是相互都走过百步,不算非常丢脸。顾孺人却没有半分委宛回环神态,连刺带拶,不过数十手,白子便已将黑子封死。定梁细细察看局势,本身已是走投无路,又不甘就此认输,绞尽脑汁想要再拖得一时半晌,却又苦于无计可施。举棋不定,延挨半日,再昂首去看她,见她正悄悄摇着团扇,目向窗外旁观婆娑花影,眉宇之间如这秋息普通腐败平和,不成睹胜负之心,鬓边碎发随扇风悄悄摆动,而那手腕洁白,竟与扇柄无二。定梁固然年纪幼小,却也晓得此景静好,不知何故,脸上微微一热,将手中棋子投还箧中,告饶道:“是臣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