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太极殿夜话[第1页/共4页]

天子自称朕，从秦始皇开端，但除过某些正式场合和圣旨之类，秦汉以来的天子也不是开口杜口都是朕，反而称“我”的次数更多，也更频繁。到了南北朝，法纪崩坏，礼乐失序，别说暗里里的自称，就是圣旨里也常常称“我”不称“朕”。反倒是唐宋以后，天子们更加矫情，因而朕代替了我，成为了平常用语。

徐佑谢过起家，于蒲团上跪坐，只是双手用力抓住腿侧，似有扭捏不定的衰弱感。安子道神采平和，目光掠过徐佑惨白的脸颊，道：“温如泉给你把过脉了？”

“小民晓得，并劝止过公主，无法人微言轻，公主不听……”徐佑顿了顿，见安子道没有作声，又伏地哀泣道：“主上容禀，小民绝有为家属苛求昭雪之意。徐氏见诛，当然哀思，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佑本也该死，倒是主上亲旨赦免极刑，安设钱塘容身，后又赐归士族。君恩深重，何故为报？日夜思之，恨不能衔草结环，肝脑涂地，以求我主功格区宇，明照万国！”

“小民痴顽！”

徐佑只打量一眼，屈膝跪下，伏地恭声，道：“小民徐佑，拜见主上！”

不过，渐入暮年以后，刚愎雄猜，朝令夕改，所谓帝王心术，渐渐的将朝野搞得一塌胡涂，这才有白贼乘风而起，这才有佛道攻讦不休，连太子废立与否，也时而此，时而彼，上高低下无所适从，国本摆荡，是治乱之源。

“徐佑，你可知本日召你何事？”

徒呼何如！

提及白门，另有段趣事，安子道以为白门不祥，甚是忌讳，朝中表里都晓得他这个怪癖，以是奏章也好，奏对也罢，都说宣阳门而不说白门。有次尚书右丞何益一时口快，说白门如何如何，安子道痛斥道：“白你家门！”

安子道叹了口气，表示林霜虎将几封信交到徐佑手里，道：“之前你尚年幼，很多事未曾耳闻，这里是徐湛和别人来往的信笺，你看一看，就晓得我非是不怀旧情……”

安子道对徐佑的应对很对劲，乃至能够说很对胃口，只是想到他为国尽忠却惹了六天，竟被对方派出三个小宗师联名片杀，可见六天恨他恨到了多么境地。这不但透露了京师的防备缺点，也让他脸上无光。

太极殿两侧设太极东堂和太极西堂，各有七间，是天子平常议政、筵宴、访问和起居的处所。

牛车停下，两个小黄门候在一旁，扶着徐佑下车，然后往殿内走去。徐佑垂着头，借着四周龟身鹤颈的烛台，打量殿里的陈列。只见雕栾镂楶，青琐丹楹，图以云气，画以仙灵，黄琉璃瓦的歇山顶式，平增了几分持重和高雅，但这些算不上豪华，安子道向来都是个好天子，生性简朴，谅解民生，这点倒也不可否定。

安子道笑道：“起来吧，你身子不大好，不必大礼参拜。林霜虎，去给徐佑赐座！”

绕过琉璃屏风，黄缎御案后坐着一人，身穿宽袖布衫，头戴白纱帽，手中握着柄玉快意，虽大哥多皱褶，可端倪间疏朗模糊可见年青时的风采。他身量高大，双臂和双手都显得非常苗条，髯毛打理的洁净温馨，只是鬓角白发丛生，毕竟还是抵不过光阴。

安子道见徐佑的处所，就在太极西堂！

徐佑心中嘲笑，徐湛发牢骚是真，可若说谋反，却还扯不上，顶多也就是个知情不报，哪怕缉捕有司问罪，八议之下，免官削爵，何至于满门搏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