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园遗爱(4)[第2页/共3页]
天子此言甚重,听得“归地宫”这三字,朝臣已惶恐无以复加,又听天子言“迎新君,立太子”,更是闪舌,个个诚惶诚恐,面如死灰。
天子顿时从御座上站起,举起手中那枚玉,道:“与这玉普通的么?此玉当年乃一对,很多年前朕确然将另一枚交给了一女孩儿……”
这暮气沉沉的殿下现在却如一石入水,惊起波纹万丈:
却本来乃陛下昔日所幸之臣金日磾。
邴吉一听也觉老妇所言有几分事理,车骑将军金日磾一贯明辨是非,爱忠憎佞,若知他苦心,必能谅解。何况,他邴吉亦非奸人,为大汉江山之昌隆,哪怕赔上他邴吉一条命,亦是值当的。
金日磾道:“这老妇人说,当年有玉为凭,陛下亲手交给她的。”
“那老妇便是这么说的,她称言她乃太子之妻,陛下以玉聘之,这多少年来,却废言忘诺,将当日所允之事抛之脑后,她说……她还说、还说……”
朝廷也不管了,太子身后诸事牵涉,他皆不管了。便那么刚强地,欲往博浪沙!
“车骑将军?”邴吉大惊。
因群声道:“老臣惶恐!老臣惶恐!陛下风华正盛,大汉江山稳若金汤——老臣惶恐!”
天子讶异非常:“朕负她?”
众皆讶然。
天子忽缓了声,于殿上戚戚道:“朕自知天命已近,若现在不幸博浪沙,怕此平生都不会去了。”
邴吉猎奇道:“是何人?何人能为你……为你……”邴吉考虑着应如何说话,若说“为你沉冤”,那岂不暗认了天子害人,而这老妇所言句句失实?天然是不能如许说的。
他多老啦。
此中老臣心中皆测度,博浪沙乃始皇遇张良之地,这威威始皇,遭伏遇刺,多次皆系此一地,陛下欲幸博浪沙,是否与秦始皇之表示有关?毕竟天子灵犀相通,若陛下得蒙示,欲一窥究竟,那也便可说通。
因问:“还说甚么?”天子瞪大了眼睛,顿时来了精力。
天子坐宣室殿明堂,众老臣满铛铛跪了一地。自太子自戕动静传入京畿,京畿之地已乱作一锅粥,早朝各位臣工众说不止,天子一时愤恚之下,怒喝罢朝。
他坐明堂,玉藻之下一双眼已是昏花。手中只抚一枚玉,玉作温良。天子只觉这一滴一滴的凉,沁入骨,复又被他指端的暖和所盖,逐步地融会。又温又凉。
那老妇似也重视了邴吉的窘态,却满不在乎,因说:“车骑将军金日磾,此人便是老身要见的人。”
邴吉将信将疑。那老媪见他这般,又道:“老身一贯恭敬邴大人,这才竭诚相托。老身既说故太子乃老身夫君,老身有体例为故太子伸冤,邴大人何不信一信老身?若老身所言有虚,左不过邴大人见罪于车骑将军——何况,老身传闻车骑将军金日磾乃一代人杰,他若知邴大人之初志,即便开罪于他,他亦不会怪的。”
邴吉感喟:“是也不能忍。”
他像个孩子似的,此时说要做甚,便顿时要做到。人啊,愈活,便愈往回,心智愈发像孩子。天子现在便如此,因不知犯了何疯痴,沉疴愈重,愈要赶路往博浪沙去,殊不知舟车劳累,如何能将养?
“还说,陛下负一小女子之诺,愧为人君。”
“那便无说了,马上——摆驾博浪沙,朕一刻也不肯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