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园遗爱(4)[第1页/共3页]
邴吉凝神听着,那妇人缓了缓又说:“现在这世道,佞臣败怀朝纲,鼠辈横行,欺陛下老迈,诬太子无德,邴大民气忧庙堂,如何忍见大汉大厦倾颓?”
金日磾道:“这老妇人说,当年有玉为凭,陛下亲手交给她的。”
天子怒而拂袖:“惶恐?朕老的使不动你们了!朕快归地宫了!日薄西山,个个皆可欺,一道口谕,无人愿遵,朕这天子还坐甚明堂?你们此时皆可奔宣室而出,太子的雄师扎在城外,太子身故,自有后继,现在迎新君,无往倒霉吶!”
天子忽缓了声,于殿上戚戚道:“朕自知天命已近,若现在不幸博浪沙,怕此平生都不会去了。”
天子也抬起眉,欲见这异数之人是谁。
群臣皆相望。
邴吉将信将疑。那老媪见他这般,又道:“老身一贯恭敬邴大人,这才竭诚相托。老身既说故太子乃老身夫君,老身有体例为故太子伸冤,邴大人何不信一信老身?若老身所言有虚,左不过邴大人见罪于车骑将军——何况,老身传闻车骑将军金日磾乃一代人杰,他若知邴大人之初志,即便开罪于他,他亦不会怪的。”
天子已是老迈,袖中伸出一双枯枝普通的手,绞丝玄色章纹自腕上复起,斑班驳驳衬得这手上白叟斑更是招眼。
太子巫蛊一案,实无确实证据,太子死得冤,这邴吉天然是晓得的。但他身为廷尉监,食朝廷俸禄,又怎可在背后妄说天子的不是呢?
这暮气沉沉的殿下现在却如一石入水,惊起波纹万丈:
他坐明堂,玉藻之下一双眼已是昏花。手中只抚一枚玉,玉作温良。天子只觉这一滴一滴的凉,沁入骨,复又被他指端的暖和所盖,逐步地融会。又温又凉。
因问:“还说甚么?”天子瞪大了眼睛,顿时来了精力。
他多老啦。
金日磾道:“日前臣路经甘泉宫,见甘泉宫外有一老妇,坐地而哭。臣问,汉室昌隆,百姓居宁,老妇因何而哭?那老妇道,陛下负她,她因近不得甘泉宫,故而当宫门而哭。”
“朕老了,朕老的要入土了!你们不让朕安生!朕欲幸博浪沙,你们个个如丧考妣,朕掘你们祖坟么?!”
这么想着,邴吉沉声说:“得您此言,拜托甚重,我便送您往车骑将军府上走一遭。”
“那便无说了,马上——摆驾博浪沙,朕一刻也不肯等了。”
这金日磾用心吞吞吐吐,令天子急追不已。
金日磾为人刚正不阿,最恶奸佞小人,如有曲直未辨,令他明判,倒也是个好主张。只这金日磾官高位显,又岂是普通百姓所能见到的?再者,此种朝廷栋梁,常日为朝廷分忧,诸事冗多,如何有闲暇来管百姓之戋戋小事呢?
况这妇人,满口“疯话”,未见有一句是真,他邴吉若冒然叨扰车骑将军,反闹出笑话来,又如何自处?
不想天子竟没起火,只诘问:“她有何凭何传闻朕不兑现允她之事?”
“车骑将军?”邴吉大惊。
却本来乃陛下昔日所幸之臣金日磾。
这时,群臣跪列中忽有一人爬出,言:“臣有奏!”
因踌躇不决间,那妇人又道:“邴大民气中有顾虑,老身天然晓得。若不是金日磾官高位显,老身戋戋一山间民妇,无体例拜见,又怎会出此下策,来拦邴大人的马?”
邴吉感喟:“是也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