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雪满长安道(11)[第2页/共3页]
“禀太子殿下,”太史令心忖,太子乃储君,面太子如面君,也罢,与太子说,也是一样的,便道,“长安多年来,未曾迎过如此一场大雪,这场雪过后,只怕庄稼遭害,百姓日子不好过……再、再者……”
殿下……
“兄长,”我看着他的眼睛,“思儿过得很好。只是迩来,俄然想起了父皇,思儿思念父皇,许是熬瘦啦。”
兄长陪我跪。我哭着问兄长,父皇为甚么不肯见我?父皇为甚么要思儿搬出汉宫,他又不要思儿了吗?
天子摆了摆手:“去吧……奭儿去吧。”
又是雪冗长安。
兄长抱着我,难受得堕泪,问我,思儿,你有甚么话要与父皇说,奉告兄长,兄长为你传达。
守门子道:“长公主殿下,您勿需通禀便可入谒,陛下特令。”
“朕但愿……你能做个明君。”
火红的狐狸裘子,乌黑的雪团子,人呼呼呵出的热气,——多像当年的长安街头啊,我分开的那年。
这是他欠敬武的。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浑圆沉厚的,很磁儿。像君父。
“哈哈,”天子笑着,从御座上起,托起了手来迎我,“思儿,朕不是早说过了么,你来便来,何必这些虚礼?你随来朕随候,毋须通传。”
天子伸出干瘪的手:“奭儿……”
这人间大抵只要陛下一人,是确切晓得霍成君为何要他杀的,旁的说法,皆是猜想。
天子一顿,努了努嘴:“思儿……有没有想来瞧瞧朕?”
“确切瘦啦,”他嘿嘿一笑,又假作板脸,“傻思儿,有亏着本身么?怎瘦了?”他捏捏我的脸,宠溺仍似当年。
天子卧病榻已久,的确身材抱恙,贰内心焦灼的很。太子与陛下父子情深,太子刘奭并无野心,乃至对做不做天子,也无甚兴趣。他为嫡宗子,储君之位安定,君臣父子间,并无猜忌嫌隙。
他抓住我的手,仔细心细打量我。
我笑了一声,淡淡道:“去谒建章,你陪吧,我也好久没见君上了,怪驰念。”
太子有点踌躇,不敢答。
我站在廊下,了望,脸上不经意地有了笑意,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从不知汉宫深幽,住在长安陋巷子的家里,也是在如许落雪的天,踩在积厚的雪地里,一走,一个坑儿。
天子动了动嘴,想说甚么,终究还是没说。
他再传谕诏,霍成君他杀之事,毫不成传出。
他们不再喊我小公主,皆称我为“殿下”,是啊,敬武长公主,不知何时,长成了一副老成严厉的模样。
“妾,见过陛下,祝陛下万年无极。”我顿首,祝祷。
他渐渐躲开我的目光。
“还怕?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么砍你脑袋,还能砍你半截脑袋不成?”太子搓了搓手,有些不满。
过中午分,太史令被太子殿下拦在建章宫外,老臣哆颤抖嗦,战战兢兢,太子问:“夜观天象,观出个甚么来?抖成如许,你还想面君?把君父吓怔了可要如何?”
敬武永记得这一年的雪色,乌黑初透。漫天的雪絮像筛糠似的从天瓢泼而来,比影象中儿时在宫外拜别时的那一场雪更大、更可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