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3）[第2页/共3页]

天子伏首行大礼，冕冠十二旒簌簌敲打着青玉地砖，在温馨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玄色冕服拖曳在地，遥遥相看，竟似一盏庞大的、严肃的黑莲台。

未央浮沉十数载，她有多少事情是看不明的？刘彻端倪之间野心始成，那份勇敢与暴虐，对比父祖文、景二位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窦太后略一顿，疲累地挥了挥手：“都退罢……”

阿娇低下头，倒是没有说话。

天子神采戚戚，待她们祖孙二人分开时，天子才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朕有话要与您说。”

窦太后没防备天子会如许说，眼底掠过一丝惊奇，但很快笑开来：“天子想的殷勤，杨长侍……”

天子笑着放下杯盏：“孙儿跟馋猫儿似的，实在馋皇祖母宫里这些个好吃食，那但是端庄话。但也不是没的混说的，孙儿那宣室殿，可不真没这些个雪水冻来的好酒么！那些个内监侍从，个个心拙脑笨的，与长乐宫里聪明的宫女子哪能比？”

天子叩首。

窦太后因说：“天子可要去了？这天时冷，顺捎上娇娇一程罢？那孩子根柢薄，这一起来，吸了很多寒气，转头怕是要病了。天子銮驾且捎她一程，倒能挡挡风。”

“喏。”

太皇太后因说：“哀家未曾想过，陛下动静竟这般通达。――天子可算是要拿堂邑侯府开刀啦，陈午胆小包天，实在万死！这里头有没有馆陶的事，哀家实在料不准。”

倏忽似有风吹来，几支大烛险被风吹灭，明显晃晃的，那圈影儿映着烛台，险险的似又被扶了起来。

宫女子鱼行而出。行动稳的就似踩着琉璃台的小弓足，一步一步，只见曳动的身姿，却不见裙裾轻摆。每一个细节，都服帖而合礼。

小狼长大了。没有人教他清君侧，他一人孤身艰巨迈向归属帝王光荣的御座，却终究还是晓得举起刀斧，筚路蓝缕，开端“清已侧”。

只剩九五至尊的天子，和烛息奄奄的老太后。

或者，有朝一日，还将是，千古一帝。

天子因叮咛杨对劲道：“你们前头先走，将皇后送回宫，再来接朕。朕坐这儿等着，与皇祖母叙话旧。”

窦太后抬了抬手：“免。”因道：“有劳长侍，送娇娇回宫吧。转头再来接天子。这里行去宣室殿，还是有些儿脚程的，莫要教天子好等。”

窦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她衰老的、枯枝似的手竟节制不住地颤栗，她终究沉声道：“天子，何事要说？”她嘶了一声儿，竟有些“稚拙”地又补了一句：“孙儿，不必行此大礼。”

“彻儿，馆陶到底是你姑姑……”窦太后闭上眼睛，两行眼泪顺着衰老的脸颊滴下，她太老啦，老的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氏子孙自相残杀。

殿内顿时温馨下来。

太皇太后深晓辩才之术，她抬出了天子早已崩逝的父皇，连哄带骗的，天子如何能抵挡？

“瞧瞧，瞧瞧，”太皇太后因向世人笑道，“我们天子可不是受了好些的委曲！陛下这是要上哀家长乐宫讨人的意义么？嗳哟，没的端庄，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那模样顽呢。”太皇太后用心说话逗乐子，满室的宫人皆掩嘴轻笑，连天子也笑，窦太后因说：“您呐，旁的没法儿想，我们这长乐宫的主张，您可别歪打。满殿宫人皆是活性子，哀家这长乐宫，除了娇娇，您别想牵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