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铜锤李公案[第1页/共2页]
闲言少叙,且说他做州县的公案。这公案从那里提及呢?如果平铺直叙,不成能到处都有奇闻,案案都有异事。不过是行香拜庙、拦轿呼冤、枷杖发落,以及摈除流娼、缉捕打赌、访察讼师、严办地棍这些平常案件,到处都一样,年年都有。如果报告这些须生常谈,看这本书的人必定会腻烦。以是,我只遴选那些希奇紧急的檀卷编出来,其他平常公文一概不收录。如许一来,买书的人不会白搭钱,看书的人也不会华侈精力,这是编书的一片苦心,并非偷工减料。如果有人问:李公做过某县,为甚么不编?李公署过某州,为甚么漏载?某事在前,为甚么掉队?某事在东,为甚么说西?这实在是编书的才力有限,受篇幅所限,还请看书的各位包涵。这个枢纽不得不预先交代清楚。
谁晓得这位大员天生一种古怪脾气:平生不喜好银钱,不贪衣食;穿的是破衣旧帽,吃的是淡饭粗茶;看到别人褴褛肮脏就喜好,有人送金玉斑斓就活力。他的部属,那些戏园、酒馆、估衣、绸缎、古玩,另有柳巷花街、秦楼楚馆,都被弄得毫无买卖,只能叫苦连天,关门停业。以是,固然他历任封疆大吏,却没享用过甚么。恰好又赶上国度多事之秋,兵祸连连,从长江钦差奉旨督师,带着几十营未经练习的乌合之众,日夜兼程北上,莽撞行事,成果一败涂地,不成清算。唉,一命弃世,尽忠报国。朝廷给他加恩抚恤,封官荫子,赐祭立祠,这也算是忠义流芳,鼓吹不断。谁晓得,追根溯源,以纵庇匪人定为首罪,官阶被追夺,恤典也撤消。不幸一辈子赫赫烈烈的申明,竟落得如此惨痛的结局。
过了一会儿,酒烫好了端上来放在桌上,堂倌回身就走。李公也不去理睬他,一边斟酒渐渐喝,一边望着窗下河边上。此时恰是仲春末三月初,东风拂面,柳绿桃红,气候暖和。河沿上有淘米的、洗菜的、洗衣服的,都是妇女,长幼不一。岸上有十几个小孩在放鹞子,有个小鹞子挂在柳梢上,如何也下不来。一个年青人拿着竹竿去挑,竹竿短树株高,够不着。李正看得出神,俄然听到一阵锣声,震耳欲聋,李公吓了一跳。恰是:东风三月桃花浪,惊起鸳鸯拍岸飞。
现在先说他未仕进之前的一段奇闻。李公随任时,从江苏到浙江公干,向堂上禀明后单独出门。李公向来不喜好场面,最讨厌主子、仆人前呼后拥,以是江浙相距几百里远,他竟不要人跟从,为的是沿途熬炼筋骨,这是故意人的深谋远虑,可不是普通少年怕拘束可比。家里长辈也放心。不然,官宦人家的公子哪有单独出门的事理。
这本书说的是当代一名大员。这位大员既不是科甲出身,也不是军功保举,而是从小小的知县起家,一起升到尚书总督,还是五省的钦差。能够说功成名就,繁华无穷。
说了这么半天,这位大员到底是谁呢?大师听我道来:这就是大家皆知、个个都晓的铜锤李,李大人。
话说李公出了家门,手拎行李,既不坐轿也不骑马,走过大街,便把行李扛在肩上,把雨伞柄挑在肩上,大步朝着官塘通衢走去。一起上饥餐渴饮,没几天就到了嘉善。嘉善是个热烈处所,虽不像六街三巷那般繁华都丽,但也是一条五里长的大街,两边店铺清算得非常整齐。李公边走边看街上的买卖。走着走着,劈面横着一座高大的石桥,桥上有个酒饭面店,店门上方写着“银河馆”三个大字,两边挂着“三鲜大面、十锦小碗”的招牌。李公走上桥,往里望去,店铺装修得倒也清幽干净。他回身走进店门,在里间靠窗的坐位上坐下,把行李放在中间的板凳上,雨伞横放在一旁。跑堂的笑着过来问:“客人要酒还是要饭?明天有新奇的大活鲤鱼,另有刚出水的活剥虾仁。要酒的话,有牛庄高粱、陈陈绍兴、玫瑰佛手露,您随便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双乌木筷、两碟小菜、一只五彩花酒杯放在桌上。李公道想着事,堂倌又说:“比来本馆新添鱼翅、扒鸭,客人如果爱吃,也能够零拆。”李公说:“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消。给我来二两烧酒,一大碗清汤面。”堂倌问:“菜呢?”李公指着桌上说:“这两碟小菜就够我吃了。”堂倌一听没甚么油水,撇了撇嘴,一边拿抹布擦桌子,一边转头大声喊道:“烧刀二两,净水面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