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乌衣巷[第7页/共13页]

固然李虞儿生在皇宫当中，奇珍奇宝不知见过多少，但在嫁给驸马之前，也不晓得人间有这么多风趣的东西。不晓得春日的虫鸟、夏季的鸣蝉、秋霜打过的红叶，寒冬堆砌的雪人，让光阴有那么多的色彩。

仿佛有鱼尾在拍打着他的耳膜，熟谙的声音像是隔了墙壁，听得模恍惚糊的：“……醒……快醒醒！”

在他身后俄然呈现了一条冷巷，青色的砖石延长向远处，门路幽远而安好，几只燕子衔着春泥飞过，杏花伸出墙头，浅红色彩如同某种淡如水渍的回想。

何况，何况――

六

就在这一刹时，裴昀看到了冷巷的出口。身后的青砖与屋檐消逝在雨雾中，就像蒸发在阳光下的水滴，就像它向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阳光照在眼皮上，耳边恍惚传来熙熙攘攘的人流声，鼻端充满着世俗暖和的炊火气味，仿佛有人在还价还价，有人在放声呼喊……

金碧光辉的府邸一派喜气洋洋，门上张贴着“喜”字。

天下风云翻覆，那些做大事的人，得空顾及小后代的眼泪与拜别。

乌衣巷中另有当年谁联袂走过的路。

看来没有认错人，玉祁跪了下来，泪落如珠：“我是霍国公主的婢女，现在驸马遭受冤案，公主身怀六甲，夙来听闻张舍人刚正敢言，我家公主想求张舍人向陛下进言！公主另有封亲笔手札给张舍人。”

“……”早就晓得不该救这家伙的！叶铿然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

只要李虞儿明白，大要上那小我对甚么都不在乎，但是，不管是礼法、端方，或是帝王的严肃，在他眼里，都不如他的朋友来得首要。

开元八年十月，李隆基下旨，将驸马都尉裴虚己贬为庶人，放逐岭南新洲，其子嗣一起放逐。

她心中另有一个影子……桃花林中清雅如画的少年，惊鸿一瞥时最后的心动，她与他只见过一面，却为他笑过，为他哭过。在她的心底，底子不肯意给别人位置。

“谁要你做的！”李虞儿强忍住眼泪，推开他的手，“阿谁坠子已经丢了，不成能做出一样的了！”

掌柜的细心打量，昂首说：“这是好东西，但现在是饥荒年，大师都没有饭吃，金银玉器也不管用，更何况木头，只能给这个价。”说话间伸出了四个指头。

无数燕子突然飞了起来，无数的树枝在相互敲击，像一场昌大的吹奏。金色落叶从空中重回枝头，晶莹的雨滴从檐下重返天空，风骚云散的声音那么浩大，仿佛有大地的精魂在声嘶力竭地弹奏，天下碎成了万千块，每一道碎片里都有笑泪与生命，异化着灰尘与阳光冒死地舞动。风声那么急，那么急，仿佛要把天空凿开一个洞口，倾倒下无数如狂潮巨浪般的雨滴和回想。

“能站起来吗？”叶铿然扶了他一把，“刚才有一会儿，你的心跳与脉搏都没有了。”

人不成能存在于畴昔，被畴昔淹没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你被困住了七天七夜。”叶铿然的声音仍然冷冷的，“走吧。”

“好。”裴虚己眼里的笑意变深，对着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燕子在檐下筑巢，不是不懂雄鹰的志向，只是不舍比翼的落日，只是不忍心孤傲地飞向远方，留下另一只孤燕在落日里怅望。

“谁体贴你！”李虞儿气恼地手顶用力，把裴虚己痛得“嗷”一声惨叫，但她俄然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