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3页/共4页]
孟昶点头:“善!”
劝说一旁主持公道者为毋昭裔,广政三年(940年)受命分判盐铁,次进左仆射,位兼宰相,人称“毋相”。毋相博学有才名,精经术,喜诗书,“堆秀”一议便是由其主导,本意借“花朝”之期,以《花间》为序,邀蜀中文士会聚痛饮,成绩一段嘉话。谁料饮宴未开,便入了这“文人相轻”的怪圈,实乃始料未及。
合法毋相告禀之时,孟昶思路早已穿过人群,落停在紫色红泥垒就的城墙上,赏识着自远而近刻印之连环图文,感慨良深:世人言“天下文士皆入蜀,人间英豪俱出川。”此言不差。诚如首刻之《扬马双雄图》。扬马二人承周《诗》讽刺传统,开汉赋体物摛文。扬雄子云《河东》《甘泉》《羽猎》《长杨》崇盛丽辞,摆设激稳,以美讽谏,通六合人;司马相如《子虚》《上林》《长门》《美人》绘声绘色,包举宇内,惊心动魄,流荡无垠。二人皆蜀郡人士,实乃汉蜀双绝,文赋双雄。
北面墙居牙城偏北,初为宫城高墙,因永平五年(915年)失火遇焚,墙上危楼尽毁,乃于旧宫之北营新宫,建夹城。而后造内门,使夹城与宫城通联,遂令墙体骤降,而墙之用日衰。近年来,朝臣屡有参奏,谏言摧毁以畅顺,然亦有阻谏而保存者,固久悬而未决。自彭氏芊娘领命重修后苑宣华之日,前朝诸文臣联名上奏,取唐墨客杜牧赞春光“秀成堆”之句,改名北面墙为“堆秀墙”,意欲撷取蜀中文苑之精华,雕刻于墙,重放光辉。
刻石之谓不朽?沧海变桑田,石漠化灰尘。纵使今夕在,一朝要义改。
画面居左勾连三人,毛司徒、欧阳长笛、李国史。毛司徒尖尖脑袋,八字眉,两撇小胡子似贴非粘地悬在嘴边,提及话来无形中让人觉着少了几分信赖。先是吹嘘欧阳炯广政三年(940年)为《花间》作序为“诗客曲子词”副本清源。续又赞叹欧阳大人《清平乐》一首连用十个“春”字却涓滴未觉别扭,较李太白之《清平乐》略显奇巧,比之《西洲曲》七个“莲”用甄入化境。末端更是高呼《花间》“词五百”堪比《诗经》“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辞清婉”。咳咳,谁不知司徒大人有三十一首素净小辞当选《花间》?
刘莲心照实道:“昭仪娘娘素好午后小憩。”转而继告:“方才下官见着南修仪正驯语莺哥,不如……”孟昶摆手叹道:“罢了,朕亦困乏。”遂传令掉头行船,临重光殿登陆,穿中门,往承乾殿行。
失帽者,恰是拄杖前行的鹿虔扆,银丝白发之“鹿太保”。鹿太保亦是进士出身,诗作繁多,也学时人作曲子词得引赞叹。《花间》录词六首,尤举《临江仙》。传言三岁能诗,七岁因《周公辅成王图》发愤以文辅政,誓于文史上辟一方净土,留一笔清辉。遂于弱冠之日,按《礼经》之制着深衣,戴五常冠,徐行而跬步,正襟而居谦。朝臣皆知,五常冠为鹿太保的“面子”,经常口念“若后代文人许我‘白发威冠’之隽誉,则当死而无憾矣。”而此时,鹿太保白发微乱,又为人劈面掀冠,自当羞忿难忍,一手拢发,一手提杖穷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