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铜雀簪与猪胆膏(五)[第1页/共3页]
徒弟走回柜台背面,悄悄一拉便将我从柜台边角拉了出来,“阿心,她能瞥见的,你亦能见,去看看她眼里都有些甚么。”
疼痛又突然袭来,李氏的手臂教徒弟制着,剧痛的脑袋无处依傍,她的五官是以显集合在一处,描述可怖,仿若在油锅内煎熬。可她惨痛骇人的哀嚎中,仍异化着几句强撑起明智的话:“朱先生,求你莫要指责三郎,他本不知情……我心甘甘心……”
我呆立在柜台后,入迷地看着徒弟将粗陶碗中的泪珠子滴入陶罐中,重新封上罐盖,又贴耳在陶罐上凝神听了半晌,方心对劲足地悄悄拍了拍陶罐。
“‘铜雀春深锁二乔’。”我恍然大悟,徒弟教过这首诗,不想原是这个原因。“徒弟,我明白了,铜雀簪淬了草乌头汁,李娘子因爱好日日簪戴着,便渐渐地遭了害。可无人能想到,这并非平常的银簪子,铜雀簪最喜怨气毒物,蕴住了草乌头的毒,接着祸害新娶进门的谢娘子。我说的可对?”
我怕下回徒弟不肯再带着我,忙不迭地点头。我推断现在本身的神采必然欠都雅,不想教徒弟瞧见,便指着他手里变黑的簪子打岔:“徒弟,这簪子好生古怪,它是淬了草乌头的毒汁变黑的么?它竟能敛住毒汁?”
他抱起陶罐,行至最角落的药屉,谨慎地将它摆归去。见我仍发怔,他顺手拍了拍我肩膀。我回了神,脑中老是有李氏哀号的反响似的,闷闷的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李氏那模样,实在令我怕得要命,可徒弟握着我的手,便也壮起了胆,将信将疑地顺着李氏发直的目光望去。
“我只想问他一句,内心可有我。”李氏疼得脱了力,瘫软在柜台边的地下,几近缩成一团,“只这一句,有或是无,也不枉我为他舍了一条命。”
这该是她幼年时的景象,眼里是移开遮面喜扇后,头一回瞥见的杨三郎的模样,杨三郎在她的发髻间簪了一支鸾鸟纹样的银簪子。随后是相敬如宾的新婚,乱世中的颠沛转徙,她病痛中杨三郎来世还娶的承诺,忽然长眠时他痛哭流涕的脸。再今后又是喧天的喜乐锣鼓,娇羞的新妇,目光含情的新郎,新郎还是杨三郎,新妇却成了谢景娘。
徒弟仿佛并不想同她多酬酢,挥手制住。“吴甲。”他谨慎地捧着盛了泪滴的粗陶碗,背身回柜台里,顺势随口道:“好生送出去。”
李氏闻言昂首乞助地望向徒弟,脸上已尽是玄色污血:“朱先生救我……太痛了,我,我受不住。”
李氏面上可怖的青紫色渐渐褪去,显出先前的人模样来,一抹清浅的笑悄悄挂在了唇角。
他低沉着声音,不知是对我说话,还是在自语:“融人间万般心境情志,自成浑沌一片,这才是人间包治百病的良药。”
“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何干?我有甚么好指责于他的?”徒弟淡淡地皱了皱眉头,瞧着李氏痛不成当的狰狞模样问道:“你明知这银簪子上淬了草乌头的毒汁,还向谢景娘讨回它做甚么?”
徒弟叹了口气,蹲身在李氏身边,拉开她抱着脑袋的手臂。却见方才还只是惨白的脸,现下已紫绀乌青,一双眍?着的眼里淌出的已不再是泪水,却成了两道细细的血水。
我骇得几乎惊叫出声,可我又怕真叫出了声,那变了模样的李氏便会留意到我,只得捂住了本身的口鼻,往柜台里缩了又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