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十二)[第1页/共2页]
当夜,我与徒弟在铺子里守到将近子时,我暗自感喟,只怕刘家酒坊的九儿此时也难眠。我虽不肯徒弟收她的酒,亦不肯见清清净净的女人家堕入吴氏一门的泥塘中,更何况徒弟说她才是杜康先人,少康瓮货真价实的传人。
他倒是想明白了,不再盘桓不去了?
我思忖着九儿现下许是不太好过,故意想去望看望探,考虑了一番又觉不当,毕竟还是作罢了。徒弟一再教诲,人各有命,我既帮不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自吴家娘子取走药后,诸事皆归于风平浪静,也不闻声吴三利要娶偏房的事,亦不闻声赵家酒坊的九儿再闹出甚么来。屠户家的娘子来铺子里时提过一回,说吴三利因买了大宅子,高低一通忙乎以后,劳累过火,已然卧病。
我忽地一怔,目光呆呆地滞在他脸上,我还真未想过本身究竟在希冀甚么。
这事在我这儿不过是帖子上的几行字,在张屠户娘子那儿,但是津津乐道了数日,从筵席之昌大,来宾之繁多,讲到吴家娘子的娘家是以得了多少好处,仿若亲眼所见普通。更有人断言,吴家的万贯家财、大小买卖今后将要尽数改了他姓呢,都成了吴家娘子娘家的家私。
暗火转动的门后公然有人踏迩来,我虽跟从徒弟见多了夜间来客,但仍不时被一些脸孔不善的惊到,故每当有客进门,总无端有些严峻,此番也不例外。
我将那些话学给徒弟听,徒弟哈哈长笑了一声,“朝堂之争也不过如此了。”
再结合起先头吴三利要娶偏房的事来,妇人们无不啧啧称叹,直呼吴家娘子短长。吴三利这一病,病得实在是个契机,纳妾不成,反教他家娘子干脆利落地扳回了一局,仗着娘家兄侄,握实了家中财权。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徒弟正了正身子,吴甲与殷乙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沉默地走到门后,看来是夜客来了,等了这好久,我还当今晚的求药客生了悔意,不肯进铺子了。
他口齿不清地呐呐了好一会儿,徒弟尚沉默谛视着他,我却失了耐烦,“喂,你求我徒弟半晌,倒是说明白,究竟要求个甚么,这般呜哭泣咽的,哪个晓得你想如何?”
吴三利这一病,他家娘子愈发繁忙了,倒不为他的病症,倒是忙着摆下酒菜,大肆宴请,连徒弟也收到了帖子。徒弟自是不会帮衬此类筵席,顺手便将帖子甩在了柜台上。我拾起翻看,大出所料。
酉时闭店,我内心悬着事,闷闷地打不起精力,徒弟晃着一壶酒,从后院过来,睨了我一眼:“莫不是又想要酒吃?我可不敢再教你沾酒。”
“徒弟,九儿明早就抬去吴家大宅了。”我无可何如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吴家那位大叔,也不知他用过多少回五铢钱,心口硬冷之症究竟到了甚么境地。”
原是吴家娘子过继了她娘家侄儿的子嗣,要充作亲孙儿来养呢。
我还记得上回见他时,他因放心不下爷娘,盘桓人间不肯拜别。
徒弟敛了嘻笑,催道:“时候不早了,还不快去做饭。”见我仍旧痴痴的,他又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彻夜铺子里有客将至,只许你吃一杯。”
“阿娘!阿爹!”吴裕才仿佛耗尽全数的力量,哀哀唤了他双亲一声,寂然跌坐在地,形如死灰。
“现在他爷娘闹到了那般地步,还不知他要哭成甚么样。”我想起他老是偷偷抽泣的模样,不免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