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三)[第1页/共2页]
佳耦二人同点了点头:“可不是,无妄之灾。”
徒弟哈哈笑起来,摊了摊手:“我要来何为?再者,这铜钱虽妙,却有凶恶之处。那道人千叮万嘱,铜钱每使一回,心肠便要硬冷一回,故而不成多用。偶尔为之挽救危难尚可,切莫迷恋此中。”
我自知讲错,成心打岔,遂向那男人问道:“人间贫苦困顿之人何其多,何故你佳耦二人偏生这般想不开?”
他俄然转头朝我笑:“阿心,新的一春了呢,莫想那些糟乱琐事了。”
那男人顿坐在地,哀哀抹泪:“女人瞧着年纪不大,衣食无忧,安知人间痛苦。想我吴三利本来也是殷实商户,小本买卖虽赢利未几,日子尚也过得。可天总难测,只败了一笔买卖,便一发不成清算,偏这个时候我那独子裕才暴病,即使我耗尽残剩的家财也留不住他……你们……你们救我也是无用……”
缩着肩膀蜷坐在墙角的少年连滚带爬地扑到那男人身边,唤了几声“阿爹”,那男人底子不知他的存在,只一味地向徒弟叩首拜谢。
我忙跟在徒弟身后,将那对死而后生,前路未卜的薄命佳耦撇在了身后。
是了,本就了无买卖的人,便是救返来,保不齐还要再寻死路。本要丢弃的东西,重新回到手中总有些措手不及。
“你道会如何?”徒弟淡淡笑过,伸手在我肩膀上一拍:“阿心,走了。”
徒弟又说我不能全听明白的话,我暗自记下他的话,心下默念了两遍,尽力想参透。
“裕才……”床榻上颤颤巍巍的一声哀泣,便是有气有力,也难掩其中痛苦,听得我心尖子似被酸酸地捏了一把。
“如果为这般,我倒有个别例。”徒弟从怀中摸出一枚旧铜钱,悄悄扣压在破桌上。“这铜钱是一个来瞧病的道人抵予我的药资,说是将它知心坠在胸前一日,便有一回意想不到的好气运。我也未曾用过,不知真假,你佳耦二人拿去尝尝运道罢,或还能将日子过起来。”
遗下的五铢钱确有助运的功效,至于使了它会如何,倒未曾亲目睹过。徒弟说过,隋帝大业年间四野饥荒、饿殍满地时,很多人家为活命易子而食,便是拜这五铢钱的凶煞所赐。
那二人抽吸着鼻子,渐止住了眼泪,相顾怅惘。
床榻上的妇人将将醒转,闻声丈夫正向人诉说这一家的凄苦,便重又勾起她的哀思来。一时这屋子里二人一魂哭作一团。
少年先觉悟过来,忙与我施礼,又是道歉又是伸谢。我一下跳起来,连连摆手,劝道:“谢却不必,你今后便放心去那该去之地,莫再浪荡盘桓了。”那男人刚要拜,乍听我这么一说,不知以是,愣在了那边。
那吴三利将信将疑地转了转眼,踌躇道:“果然有如许的神物,先生如何不消?”
冬酒坛子空了,甘草与绿豆混煮的汁水也缓缓地灌了下去,虽是寒冬腊月里,虽破屋难挡冷风,一番折腾下来,还是教我满头沁汗。
“徒弟,你说那佳耦二人,会不会使五铢钱?”我如何想都替他们觉着不安。
我与徒弟同在一张破长条凳上坐着,我本要起家避开他的拜谢,却被徒弟按下了手。他向前倾了身子,支了胳膊在膝上,托着下巴道:“你谢我何为,求死之人,我向来不救。今次例外,全因我这傻徒儿应了年节的景儿,发了善心,我便权当替我徒儿攒些福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