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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光中，模糊能够瞥见一个清癯的身影斜倚在殿中火炉床前，两边分设八床坐席。

裴英娘被李令月拽着走，好几次差点踩着她的石榴裙。

这一次李治执意住进太极宫，宫里民气惶惑。

宦者佝偻着腰，几近要趴在地上。

武皇后淡笑一声：“但是我外甥女来了？”

裴英娘心头猛地一跳：像谁？

宫女承诺一声，在裴英娘的眉心中间点上一点朱砂。

她缚发用的石榴红丝绦被丢弃在打扮台下，宫女别的挑了条鸭蛋青丝绦为她缚起螺髻，丝绦留出很长一段，垂在肩头，鬓发间饰以簪环点翠珠花。

裴英娘悄悄松口气，幸亏她年纪不大，不然一套傅铅粉、涂胭脂、画蛾眉、贴花钿、贴面靥、描晕红、涂唇脂的法度走下来，她早饿晕了！

俄而只听环佩玎珰，香风细细，一个头梳灵蛇髻，穿梅红地绣鸾凤衔同心百结诃子，外罩雪青色大袖纱罗衫，系十二破间色罗裙的女子徐行踱出内堂，发鬓上的鎏金镶嵌绿松石步摇在暮色中闪烁着夺目光芒，茜色百花披帛一头挽在臂间，一头拖曳在石砖地上。

问清裴家小娘子的年纪和身量大小，程福生挑出合适的尺寸，交给中年妇人。

武皇后笑道：“陛下，你看她像谁？”

千牛备身的遴选极其严格，除了要拼爹，还得拼妈，拼完爹妈，再从优择录。

用裴英娘上辈子常常听到的一个词语来概括，就是：高富帅。

裴英娘跟在武皇后身边, 武皇后没发话，她不敢随便走动，始终离武皇后掉队五步远，亦步亦趋跟着。

在正殿内堂前，武皇后被一个头戴长脚幞头，身穿圆领窄袖袍的宦者拦下：“殿下，大师怕是不便见您。”

不一会儿，李旦亲身迎了出来，拦下兴高采烈的李令月，“薛三不在。”

殿中监程福生公然早就筹办好几套衣裳，有半臂襦裙，袍衫靴裤，夹袄背心，件件都是宫用的上好料子，就是看起来有些陈腐，像是某位朱紫穿用过的旧物。

但宦者仍被吓得汗如雨下，两腿直颤抖抖，踉跄着走进内堂。

宫人摸索着道：“殿下？”

她的罗袜早湿透了，宫人们很知心，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替她换好极新枯燥的鞋袜。

明显，武皇后猜对了。

诃子紧紧勒在胸前，让乌黑的胸脯显得更饱满，纤细的腰肢显得更诱人。

因为她还没有打耳洞，耳铛就免了。

白墙青瓦, 古朴厚重。

李治和武皇后膝下只要一女李令月，本年十岁，号承平公主，极得帝后宠嬖。因为宫中只要李令月一名公主，加上她职位尊崇，宫女、女官们平时提起她，普通不会特地提封号。

她身穿骨缥色散点小簇花孔雀锦上襦，茶青宝相斑纹对襟半臂，缃色折枝并蒂莲罗裙，胸前挂一副大红璎珞，腰间束湖蓝色宫绦，佩刺绣卷草纹香囊，肩披绿地金花妆花缎帛，臂上一溜錾刻花丝金臂钏。

过五关、斩六将，统统前提都合适了，最后还得拉出来看看边幅。

内里天寒地冻，贺兰氏竟然只着一件薄薄的、透明的纱罗衫，暴露大片裸、露的肌肤，罗衫下的肩膀和玉臂肌理均匀，圆润丰泽。

她围着裴英娘转一圈，对劲地点点头，“再点上美人痣便可。”

换好衣裳，宫女打散裴英娘的长发，重新为她梳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