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秦风低徊[第4页/共17页]
“老臣领命!”没有涓滴踌躇,范雎几近是回声而答。
“镇秦剑本为杀将之用,问个甚来?”
几次思忖,白起深夜走进书房,提笔给秦昭王上书,要求依法究查郑安平降赵罪恶。落笔之时,荆梅找了出去:“我说你个白起,有病不养,半夜折腾个甚?走,归去安息。”白起对羊皮纸哈着气道:“墨迹干了送走,我便安息,你去。”荆梅走过来一瞄拿了畴昔,看完一副苦笑道:“教员哥啊,教我如何说你?秦王已经不信你了,还能信那范叔?你这一上书,范叔恩仇心本重,岂不与你记恨?动静传开,便是将相相互攻讦!秦王如何措置?对秦国有甚好?对你有甚好?瓜得却实!”白起思忖一阵点头:“师妹此言,确是有理。好,不上了。”顺手将羊皮纸抛进了燎炉,一片火焰当即飘了起来。
一时酒菜搬来,是老秦凤酒肥羊炖。秦昭王明显是了结了一桩多年的苦衷,轻松之情溢于言表,几次与范雎对爵大饮。及至明月初升,君臣两人都是一脸红潮。范雎酒量原是极大,脸潮以后更是善饮,只是得在放浪无拘形迹之时。本日面对老来脾气无常的秦昭王,范雎心存戒惧节制为上,秦昭王说饮便饮,秦昭王不饮,本身毫不自饮。
范雎赶紧起家深深一躬:“我王如此嘉奖,老臣何敢当之?”
“也好,想想甚想甚。”荆梅摩挲着白起额头感喟一声,“白起呀,你是有将之能,无官之术啊。都甚时了,你纵建言,他听么?”
“老臣不明我王之意。”范雎笑了,“我王四十一年便立了太子,四十二年重立太子,至今已经十年,何有再立储君之说?”
“然也!”秦昭王哈哈大笑,“老秦人国谚:‘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放眼天下,最是老秦人耐得久战,连打两仗罢了,有何难哉!”
白起顿时沉默,很久,粗重地喘气了一声:“切勿外泄,容老夫想想再说。”
“武安君莫急。”蒙骜第一次见白起愤然非议秦王丞相,赶紧抬高声音道,“一起揣摩,我看秦王与应侯之意,只要一个字。”
突然之间,山东各国的脊梁骨都发凉了!
“把官仆使女退归去,给每人带些款项,你我用不上。”白起安静得出奇,见荆梅咬着嘴唇不说话,又道,“还是早走的好,刚入冬,我支撑得住。”
“武安君,告别了。”范雎一躬,扬长去了。
饮着饮着,玉轮在蓝得透亮的夜空飘悠到了中天。秦昭王举爵望月,一阵大笑又一阵唏嘘,兀自走到船头对着天中明月一声呼喊:“白起,你若在月宫,嫦娥便是你妻,此乃本王最大犒赏也!”喊罢又将酒爵一翻,一爵酒汩汩银线般落入湖面,口中兀自喃喃:“来,本日你我君臣再饮一爵,再饮一爵……”在船头秋风中鹄立很久,秦昭王仿佛复苏了过来,一声长叹:“内无良将,外多敌国,本王何其多忧也!”
王书,是宫中最老的内侍总管带着二十名甲士来颁行的。甲士站在那片如同校军场普通的天井里,不昂首也不说话,全然一片木桩。老内侍只将王书递给抱病出迎的白起,说了声,武安君自个看了,也木然站着不动了。白起看得一眼,淡淡笑着一拱手:“老总管答复秦王,白起领书。”正在这时荆梅赶来,见情势有异,接过了白起手中王书,一看之下神采惨白,愣怔半晌一咬牙问道:“老总事,秦王可曾限定日期?”老内侍摇点头。荆梅道:“烦请转报秦王:白起自长平班师返来,寒热无定,来年开春赴刑如何?”老内侍道:“老朽定然照实禀报。武……保重,老朽去了。”回身仓促去了。甲士们围过来对着白起深深一躬,也悄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