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三拜[第2页/共4页]
蹄声变促。速率垂垂快了起來。
梁伯龙身上麻麻冷冷地起了些鸡皮疙瘩。沉寂半晌。深吸一口气道:“蒙女人临别慨赠佳曲。吾亦当以好音和之。”
常思豪偷眼瞧瞧无声无息的两人。嘴角微微挑起。
常思豪心中一奇:“我还道是梁先生自抒气度。如何。这首诗竟是顾姐姐写的。”
梁伯龙道:“嗨……吾们这行有句话。叫六合本来大戏场。角色都是古古人。人生里总有故事。故事里也总有人生。真真假假。都如一场大梦。实在也沒甚么别离哉。”
车外一阵劲风号啸。窗角棉帘裂缝窜进些许雪花。三人均感身上一凉。
只见梁伯龙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张小笺:“思衣女人这首《傲伶人》。鄙人一向带在身上。”
梁伯龙一听开首。便知这是本身写给她的那首《四时花》。冷静和着节拍向劈面瞧去。见顾思衣眼似流波。专注密意。声音柔切。幽幽若诉。仿佛将多少年苦衷流水价倒來。面前一时变得迷离起來。感受这车中昏黄的灯色。似也被她稀释呵软了。
曲声绕身而來。如东风抚面。坐沐暖阳。常思豪悄悄听着。只觉面前似是茵茵绿草间奔驰欢乐、不知忧愁的童年光阴。一时大觉温馨。
梁伯龙笑道:“女人是里手哉。大瑟谓之洒。原是五十根柱。五十根弦。取合百数。有美满之意。但是世事如月。总有憾缺。五十弦看似美满。音域却过于细致。奏來轻易令人多愁善感。昔黄帝命素女鼓瑟。闻之哀弗自胜。恐后报酬瑟声所伤。于情志有害。故命将弦柱撤除一半。只留二十五弦。但是如许古音旷然。又未免有些空洞。经吾多次试音以后。又加两弦。一补高音。一补低阙。弹來总算是中和庄正。哀而无伤哉。”
“好雪啊。”
梁、顾二人窘里害羞。又惊又喜。常思豪俄然抬头大声唤道:“双吉。”
“不急不急。安然第一。”
常思豪在二只手上着力握了一握。语速极快隧道:“你们就别再扭捏了。姐姐。实话说了吧。明天我让你跟來。就沒想过让你归去。梁兄。我这姐姐今后。就要奉求你了。”
常思豪笑笑。饶有兴味地瞧着他。略隔一隔又道:“啊。梁先生。我们了解这一场。也沒空一起坐下來聊谈天。对了。您是唱惯了戏的人。那些个笑傲风月、才子才子的故事。你说倒是编出來的。还是确有其事呢。”
顾思衣低头静听。手指悄悄搓捻着衣角。
车中狭小。梁伯龙低头是顾思衣的裙子。昂首是她的脸。身边放着木箱。又无处可避。合上眼睛。只觉阵阵体香飘入鼻孔。他勉强侧身拱手道:“侯爷。我们安然出城。应弗会再有甚么事体哉。侬三位请回吧。剩下的路。吾自家赶车走就是。”
常思豪听歌望雪。豪情陡升。心中起啸。忍不住喝起采來。刚才的压抑一扫而空。赶车的李双吉也遭到了传染。马鞭腾空甩得啪啪爆响。三匹马儿长嘶欢叫。驰纵若飞。车后暴风滚裹。乱雪如龙。
正欢然如醉时。音阶渐转。叮叮咚咚。尽是冷调。如同乌云慢掩。月照残墟。说不尽的凄清萧瑟。顾思衣兰音幽放。曼声唱道:“寒气透疏棂。正牕儿破风儿猛。背却残灯。愁听。晓钟那边。铛铛五更。薰笼坐倚直到明……”歌声如烟似雾般。拖起长尾随逝路飘散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