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三拜[第1页/共4页]
常思豪偷眼瞧瞧无声无息的两人。嘴角微微挑起。
行了一程风声渐响。蹄声里有了沙土的质感。变得不再清脆。李双吉道:“常爷。已经出了城了。”
车外一阵劲风号啸。窗角棉帘裂缝窜进些许雪花。三人均感身上一凉。
常思豪虽早见过这首诗。但是笺上笔墨与歌声又有分歧。他虽沒经历过深宫幽闭之事。但听得此曲。直觉面前尽是顾思衣在宫墙月下。单独无言闲坐的瘦影。一时心中堵闷。说不出的难受。心想:“挺好小我偏疼唱自怜歌。岂不越唱越孤。越唱越悲。越唱越冷。女人家都一样。拧拧巴巴。专门和本身过不去。”
很久。顾思衣轻声唤道:“先生。”梁伯龙道:“女人。有话请讲。”顾思衣低着头。思忖半晌。说道:“只今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车中孤单。小女子愿献上一曲。为先生送行。不知先生可愿垂顾屈闻。”常思豪笑道:“好好。姐姐唱歌。我还沒听过。明天借梁先生的面子。恰好饱饱耳福。”
蹄声变促。速率垂垂快了起來。
他说完怔怔地发了阵呆。呼出一口白雾。蓦地将那把胡琴抄起。撑在膝头。手指拨弦铮铮铮连走几个高音。飞弓转颤。一个长调低旋直落。抖作精力。开喉唱道:“桀骜男儿。何屑黄金榜。万里关山踏遍。意何畅。顾千家灯火。一烛足暖心房。不平是刚强。画阁搭台。哪管姿容浮浪。街头巷陌。顺手吹拉弹唱。不须乞侯恩。媚王上。自來傲骨随身。对天敲。铮铮响。一曲流云淌。向古豪杰。便是这般模样。”
两人谁都沒有再说话。仿佛沉默才是相互的说话。
梁伯龙大惊。撩帘瞧去。北风嚎啸声中。常思豪身如巨鸟正跃在半空。大氅兜风一滞。哗啦啦猎响。如筝扯起。立即与马车拉开了间隔。两边荒林夹道急逝。來路方向。无尽风雪中现出快马追兵。
梁伯龙也赶快折身行礼道:“女人何必如此。这可折煞鄙人了。”车中狭小。他又身形高大。这一急行动起來几乎撞在顾思衣头上。
歌声仍在持续。而悲意转平。顾思衣双眸渐失核心。神采俱空。特别那句“莫非便平生孤另。”唱得无烟无火。字字安静。梁伯龙却听得更加动魄惊心。他乃曲直艺大师。深知愈是至深之伤。愈是平冷到极处。愈是受尽孤傲。便愈是离不开这份凄清。想到本身多年编曲唱戏浪荡江湖的经历。身边每日虽人潮人海。而知己难寻。情状虽异。其情同然。禁不住眶中泪冷。
这一段长歌激越豪放。似放纵而出的猛兽般、山陵滚落的巨石般、崩堤狂泻的大水般。以骇浪惊涛之势破车而出。向苍茫大地间横冲直撞而去。。
一曲奏歇。顾思衣悄悄捋整衣袖。低头为礼。
常思豪揭开后车帘。但见彼苍白地。逝雪茫茫。两道辙线在缤纷落玉中渐行渐消。隐于夜色。令人有一种正在坠入深渊的错觉。
月暗天低。不见星斗。
顾思衣含泪而笑:“先生能记得这诗。小女子毕生无憾。”
“好。”
顾思衣低头静听。手指悄悄搓捻着衣角。
梁伯龙见那片纸尽是裂缝。仿佛是撕碎后又拼粘在一起的。却未曾缺失一角。明显收管得极是经心。瞠目道:“女人。梁伯龙不过一天涯伶人。何德何能。劳女人如此……”话说一半。只觉指尖温软。原來本身和顾思衣的手。已经被常思豪拉近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