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望郎峰][第2页/共3页]
她抱着染血的青布在山路上疾走,春日的杜鹃开得如火如荼,却比不过眼中的赤色。在常去的巨石上,她俄然闻声山风里传来如有若无的呼喊,仿佛保元在说“等我”。怀中的短剑俄然狠恶震颤,剑穗上的红绳断开,线头在风中飘成未说完的誓词。村民们找到她时,她正对着巨石喃喃自语,指尖抠进石缝,仿佛要把思念刻进岩石里。
夏至那天,郑妹在巨石旁种下第一株杜鹃。而后每个骨气,她都会带着耕具上山,在石前开垦出小片菜地。春播时,她对着石头说:“本年种了保元爱吃的芥菜,待春季收了,便能腌成咸菜寄给他。”锄头起落间,石缝里排泄的泉水润着泥土,竟比别处的地更肥饶。秋收时,她把新打的稻米堆在石前:“你看,本年的谷粒格外饱满,够我们吃到来年春季。”
4、凶信惊风:杜鹃啼血映石魂
八百年后的春日,望郎峰迎来了一队徒步的旅客。年青的情侣们在石像前立足,女孩摸着石像衣褶间的雨痕赞叹:“你看,这石头的纹理多像泪痕。”男孩指着劈面的男人石像笑:“说不定这就是保元,超越千年返来赴约了。”山雾俄然漫上来,将两尊石像覆盖在轻纱般的昏黄中,仿佛光阴在此处悄悄凝固。
县志的末页,墨迹已有些漫漶,却仍能看清最后一句:“心之所向,纵千年亦如初见。”这便是望郎峰的传说,一个关于等候、关于信心、关于爱情不朽的传说。当最后一缕阳光消逝,石像衣褶间的雾霭悄悄闲逛,像有人在耳边低语:“我返来了。”千年的守望,终将在光阴的雾岚中,凝成永不残落的杜鹃。
郑妹握着冰冷的剑柄,看丈夫的身影垂垂缩成雾中的斑点。官道旁的望夫石不知何时立着位白发老妪,浑浊的眼睛望着云深处:“我家那口儿跟着岳家军去打金兀术,至今没返来。”山风挟着松涛掠过,惊起枝头寒鸦数声,叫声刺破雾霭,惊落她眼中的泪。银簪掉在青石板上,收回清越的响,像极了保元临走时没说完的半句话。
重阳登高日,郑妹第一次登上村后的知名峰。野菊在石缝里开得泼倾泻洒,金黄的花瓣落在她青布裙上,像撒了把碎金。高耸的巨石上,二十里外的官道像条灰白的丝带,在层叠的峰峦间时隐时现。暮色四应时,她俄然瞥见云隙间漏下的夕照里,有个青衫人影正沿着官道疾走,腰间的剑穗在风中翻飞——待揉碎眼中的泪花,却只剩归鸟驮着最后一缕霞光掠过。
老庙祝摸着石像上的剑痕赞叹:“此乃情之所至,金石为开。当年郑妹日日以泪洗面,泪水渗入石中,竟将思念凝成千载石像。现在保元的英魂返来,化作石像与她相望,这便是六合为证的情劫。”村民们这才想起,七日前恰是郑妹的忌辰,她临终前抱着石像,脸上带着豁然的浅笑,怀中紧攥着那柄青铜短剑,剑穗上的红绳不知何时续上了。
3、秋霜凝眸:云深不见归人迹
郑妹抄起湿漉漉的布角要打,却在触到丈夫额角的汗珠时手软了。保元的脖颈晒得乌黑,喉结跟着说话悄悄转动,衣领磨出的毛边里暴露半截红绳——那是她塞进他贴身荷包的安然符,绣着“岁岁安然”四个小字。井台边的老槐树沙沙作响,送来远处官道上的马蹄声,惊起她鬓边的草屑。“州府的驿卒今早来过,”她低头绞着衣角,“说北边的战事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