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秋声[第1页/共2页]
但是,她的认识仍旧陷于方才的浑沌,直到被人拉起、又强按着跪下,那耳中的隆隆剧响,才渐被窗外精密的雨声代替。
“她方才佯作惊骇,从针线笸箩里拿了这个。”将银剪向严宫正表示了一下,又指了指妆台,宋掌事便当落地将银剪掖进袖笼,又行动敏捷地将宁妃高低通搜了一遍,沉声道:“回姑姑,洁净了。”
她很快流下了泪水,细细的绒毛扎进眼底,她不得不连连眨眼,泪水越淌越多,糊住了视野。
她悄悄闭了闭眼,提起裙摆、向前半步,仿似要跪下接旨,谁想却忽地扬起手,掌中蓦地划过一道寒光。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殿外是凄风苦雨,殿内,是长夜般的寂灭。
“谨慎,她要自裁!”
再一息后,她才闻声了耳中的嗡鸣,像是脑袋里塞进了千万只蜜蜂,一时候,头晕目炫,视野一片恍惚。
“砰”,宁妃猝不及防,竟被她当场掀翻在地,重重摔了个嘴啃泥。
“那是昨儿陛下才赏下的炒青呢,却本来,本日……早非昨日了。”似叹似惋的语声,在沉寂的偏殿中回荡着。
“得了,还是扶娘娘起来罢,这么脸朝下趴着,忒丢脸了。再如何犯下了极刑,这一两分面子,总得给娘娘留着不是?”另一道声声响了起来。
只可惜,她的脑袋还晕沉着,这一笑到达脸颊时,只余下了唇角轻微的牵动。
她很想要笑。
宁妃极力昂首,想要张大眼睛瞧一瞧,然眼皮开合处,软绒与睫羽却胶葛在了一起,有些痒,又钻心肠痛。
宁妃的视野,瞬也不瞬地停落在那一抹明黄上。
但是,这一刻,这张海棠凳,便是她的仅存的“面子”。
不远处,窗扇正半启着,落雨的声音如此清楚,淅淅沥沥,如春蚕啃食着嫩叶。
杨采萍,恰是宁妃的原名。
严宫正淡然地看着入迷的宁妃,既未命人上前押其下跪,亦未曾出声催促。
宁妃直咳得面红耳赤,纤细的脖子与白嫩的额角上,攀爬起一根根青筋,身材也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
清脆柔婉的笑声,斫碎了满殿的沉着。
“就听杨管事的。”严宫正客气地同意了。
她恍忽了一下。
直到身子挨上坚固的木质凳面,她才模恍惚糊地记起,偏殿中,似是有一面海棠凳儿。
严宫正的声音很淡、很静,似是早便猜到会产生这一幕,又仿佛统统尽在把握。
宁妃脸朝下俯卧着,口眼鼻唇、四脚百骸、筋脉皮肉,无一处不痛苦、无一处不颤栗,口中更漫进大量肉眼难辨的细绒。
很久后,宁妃终究笑了起来。
院子里,是一面又一面的油伞,如同被这连缀阴雨催开了一顶又一顶巨大的蘑菇,铺满了整间院落。
宁妃怔忡地看着那水晶罐,再度“咯咯”笑了起来,而后,眼角渐渐滑下了一滴清泪。
“罢,罢,罢,本宫就猜着了,这宫里,又哪来常开不败的花儿呢。”宁妃笑着,单臂支住妆台,微茫的视野,掠过东窗前的梅花几。
她本能地挣扎欲起,不想后背突然袭来一股大力,倒是宋掌事以膝盖压住其身,轻而易举便将她两臂反拧了畴昔,一把夺了过她藏在手中的银剪。
宁妃晃了晃脑袋,试图辩白出那些字句。
钟粹宫中,贵主儿怕寒,遂教人早早铺上了金饰的羊毛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