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从前[第2页/共2页]
厥后他才晓得,这世上,实则并没有太多的“来年”。
接下来的故事,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
不似前几日的细雪纷飞,而是连缀六合的鹅毛大雪,密且急,雪花被朔风搅动着、抛洒着,风劲处,便直往人头脸上鞭挞,弄得眼睛都睁不开。
当时的他尚还不明白,这尘凡间大多数的人与事,皆与这雪人儿一样,终有一天会消逝、会式微,会化散在无尽的工夫里。
红药瞧不见彼处景象,目之所及,独一角墨青织金蟒袍,恰是徐玠本日所著衣衫。
吴承芳眯了眯眼,仿似被各处的雪光刺痛。
见徐玠一脸担忧,红药亦不敢再掉以轻心,思忖半晌后,便正色道:“那就说闲事。你问的这事儿我差未几都记得,应当是在来岁春季的时候,我和红菱去外头办差,半道儿上……”
真和缓啊。
吴承芳毫不畏寒,搓了搓手,将厚棉手套戴上,回身合上双扉,翻开棉帘,在阶前站了一会。
为着一家嚼用,他的娘亲以帮人洗衣为生,却因一个小小的风寒病重不治,放手尘寰。
然后,他便会在惊慌中醒来,望着乌黑的梁顶发楞。
红药此时亦面现惶恐,说话声也停了。
八岁那年,他爹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被刨刀齐根割掉了五个手指,腰也摔断了,今后不但再也不能走路,且也落空了一双木工的巧手。
更何况,这宫里谁又不是如此?
三天以后,便到了腊月二十二。
从那一年起,柴扉的外头,便再也没了雪人。
吴承芳阖了一下眼。
以是,吴承芳一点不难过。
徐玠神情一滞。
这一日,又下了雪。
比及终究有大人赶来,把野狗打跑,吴承芳脸上的那只手,已经冷得如同那檐下的冰棱,再如何也暖不过来了。
这是他与人商定的暗号。
他笑了一下,抬手扶了扶头顶的灰鼠帽子。
当年若能有这一身衣裳,爹能够就不会冻死了罢。
那以后的好久,吴承芳经常会梦见那只手,幼小的、冰冷的,掩在他的眼皮子上头。
直到咽气的那刻,他也一向被哥哥护在身下,哥哥还把他的眼睛也给捂上了,不叫他看自个儿挨咬。
有甚么可哭的呢?
气候一点一点地暖起来,雪人的身子却在一点一点地缩小,鼻子掉了、眼睛没了,胳膊也被大风吹去。
他立在门前,口中不住呼出淡白的烟气。
此时,徐玠已然将门拉开一条细缝,见外头立着的乃是他在内承运库的熟人——葛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