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从前[第1页/共2页]
“这院子有人要用,快走。”简短地说了一句,葛尧年便行色仓促地去了,瞧来似是有要紧事。
八岁那年,他爹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被刨刀齐根割掉了五个手指,腰也摔断了,今后不但再也不能走路,且也落空了一双木工的巧手。
他笑了一下,抬手扶了扶头顶的灰鼠帽子。
徐玠神情一滞。
两年后一个大雪的夜,阿谁会堆标致的雪人、会拿木头雕出最精美物件的男人,冻死在了冰冷的泥塘上。
以是,吴承芳一点不难过。
此时,徐玠已然将门拉开一条细缝,见外头立着的乃是他在内承运库的熟人——葛尧年。
雪下得正紧,琉璃瓦上已然覆了厚厚一层银霜,空中上、雕栏上、屋檐与窗棂上,亦似盖上了白棉被,目之所及,唯有苍茫茫一片白。
当年若能有这一身衣裳,爹能够就不会冻死了罢。
真和缓啊。
吴承芳阖了一下眼。
比及终究有大人赶来,把野狗打跑,吴承芳脸上的那只手,已经冷得如同那檐下的冰棱,再如何也暖不过来了。
好歹他另有过大雪人儿不是?好些人连这都未曾有过呢,细想来,他该欢畅才是。
三天以后,便到了腊月二十二。
逢着那样的光阴,吴承芳小小的内心,便会有一种孩子气的哀伤。
气候一点一点地暖起来,雪人的身子却在一点一点地缩小,鼻子掉了、眼睛没了,胳膊也被大风吹去。
“好雪。”吴承芳眯起眼睛,冻得通红的鼻头微微皱着,干清干净的脸上,是一个孩子般欢乐的笑。
红药这会儿只忙着要走,胡乱应了一声,便与徐玠前后脚分开了小院,所幸一起无事,安然回到了乾清宫。
那以后的好久,吴承芳经常会梦见那只手,幼小的、冰冷的,掩在他的眼皮子上头。
吴承芳吸了吸鼻子。
院子里空落落地,雪地上连个足迹亦无,檐下冰棱结了寸许长,虽是中午,那棱尖上却连一星水珠亦无,显是气候极冷,底子化不去。
只是,这难过总不会持续太久,很快他便又会充满等候,想着,等来年大雪,他爹必然会堆个更大、更标致、更神情的雪人给他玩。
见徐玠一脸担忧,红药亦不敢再掉以轻心,思忖半晌后,便正色道:“那就说闲事。你问的这事儿我差未几都记得,应当是在来岁春季的时候,我和红菱去外头办差,半道儿上……”
不似前几日的细雪纷飞,而是连缀六合的鹅毛大雪,密且急,雪花被朔风搅动着、抛洒着,风劲处,便直往人头脸上鞭挞,弄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立在门前,口中不住呼出淡白的烟气。
这是他与人商定的暗号。
“等会再说。”徐玠轻声道,向她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旋即撩袍起家,大步踏出游廊,很快转去了青石照壁背后。
“笃、笃、笃”,才说至此处,那院门忽地被人拍响,三声以后,略停数息,紧接着又是“笃笃”两声急敲。
皮袄、棉靴、塞了厚棉絮的手套。
如果被人发明她与徐玠私会,徐玠自不会有事,她可就难说了。
雪下得越大,他便越欢畅。
接下来的故事,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
可纵使如此,它也一向稳稳地守在那儿,从不挪动半步,直到最后,化作一滩透明的水渍,渗进泥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