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从前[第1页/共2页]
好歹他另有过大雪人儿不是?好些人连这都未曾有过呢,细想来,他该欢畅才是。
门扇方一开启,砭骨的北风便夹着雪片兜头砸将来,身前的棉帘子“呼啦”一下飞起老高,才只一息工夫,他身上的热气便被朔风尽皆攫去。
红药此时亦面现惶恐,说话声也停了。
从那一年起,柴扉的外头,便再也没了雪人。
气候一点一点地暖起来,雪人的身子却在一点一点地缩小,鼻子掉了、眼睛没了,胳膊也被大风吹去。
吴承芳吸了吸鼻子。
逢着那样的光阴,吴承芳小小的内心,便会有一种孩子气的哀伤。
雪下得越大,他便越欢畅。
这一日,又下了雪。
真和缓啊。
接下来的故事,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
他笑了一下,抬手扶了扶头顶的灰鼠帽子。
厥后他才晓得,这世上,实则并没有太多的“来年”。
徐玠不敢再多担搁,返身知会了红药,又道:“上元节的时候我再来,到时候如果能够的话我们出宫逛逛。外头说话便宜些。”
“等会再说。”徐玠轻声道,向她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旋即撩袍起家,大步踏出游廊,很快转去了青石照壁背后。
中午未过,吴承芳便跨出了屋门。
两年后一个大雪的夜,阿谁会堆标致的雪人、会拿木头雕出最精美物件的男人,冻死在了冰冷的泥塘上。
雪下得正紧,琉璃瓦上已然覆了厚厚一层银霜,空中上、雕栏上、屋檐与窗棂上,亦似盖上了白棉被,目之所及,唯有苍茫茫一片白。
不过是一些俗之又俗的故事罢了,除了让人群情两句,叹一声“不幸”,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若红药在此,亦能认出,这个葛尧年,恰是两度领她来小院的阿谁中年寺人。
“这院子有人要用,快走。”简短地说了一句,葛尧年便行色仓促地去了,瞧来似是有要紧事。
爹娘死了,无亲无端,孤零零的年幼兄弟只能乞食为生,成果赶上了一群野狗,为了护着他,他的哥哥被活活咬死了。
他喜好雪。
从寒冬腊月,到大地春回,这雪人儿便一向守在他们家的小院门前,看他们贴春联、烙面饼、洒扫庭除、吃团聚饭,再看门外雁字返来,东风吹化了河里的碎冰。
“笃、笃、笃”,才说至此处,那院门忽地被人拍响,三声以后,略停数息,紧接着又是“笃笃”两声急敲。
他立在门前,口中不住呼出淡白的烟气。
更何况,这宫里谁又不是如此?
院子里空落落地,雪地上连个足迹亦无,檐下冰棱结了寸许长,虽是中午,那棱尖上却连一星水珠亦无,显是气候极冷,底子化不去。
皮袄、棉靴、塞了厚棉絮的手套。
徐玠神情一滞。
自打十岁那年净了身,他便再也没哭过。
然后,他便会在惊慌中醒来,望着乌黑的梁顶发楞。
当时的他尚还不明白,这尘凡间大多数的人与事,皆与这雪人儿一样,终有一天会消逝、会式微,会化散在无尽的工夫里。
三天以后,便到了腊月二十二。
可纵使如此,它也一向稳稳地守在那儿,从不挪动半步,直到最后,化作一滩透明的水渍,渗进泥地里去。
彼时的他还太小,便连这再简朴不过的事理亦不懂,只是纯真地为阿谁再也不存在的白瘦子难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