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页/共4页]
那婢子并未坦白,回道:“郎君客岁加冠,他在此处,已有六载。”
那酒坛刚从底下起出,坛身还附着泥土,卫秀涓滴不觉得意,度量着酒坛,清楚不是甚么高雅的行动,却叫他做得开阔风骚。闻濮阳相问,他淡淡一笑道:“敝姓卫,名秀,字仲濛。”
清风习习,竹叶潇潇,一株株青竹遍植山林,苗条矗立的枝杆,四时常青。
这便是为何卫秀与她龃龉甚深,她却能容得下他,还死力欲招揽他。濮阳假装不经意地与婢子闲话。宿世卫秀虽炙手可热,却无人晓得他是从何而来,家在那边。
她偏过甚想了想,把经义放回原处,照着它本来的模样,划一安排,而后,便扶着婢子的手归去了。
卫秀淡淡一笑,没再说甚么,令人推着他走了。
婢女见她不再问了,便将她方才带来的布囊翻开,恭敬道:“衣物钗环皆是小娘子来时穿戴,郎君令婢子交还,您看看可缺了甚么。”
濮阳看得出来,他是在与她保持疏离,待她伤好,便送她走,以后便再无交集了。若非与他打过交道,她必会觉得这是山中隐士,不喜人滋扰。
册本是可贵之物,传播之道非常闭塞,只靠借阅手抄。世家得一孤本,便是令媛不易,只与家中后辈学习。如果布衣,终其平生都不知书籍长甚么样的,也大有人在。
天下三分已有八十年,这八十年来三国间纷争不竭,战乱不休,却始终未分高低,到十八年前,北方呈现内哄,今上篡位,魏代周而立,其他两国海内也各有狼籍,三国间的交战便少了,直到现在,竟仿佛天下裂土成三,君主们就此算了,无人再想一统九州了。
一杯酒罢了,喝与不喝有何不同?濮阳原做这般想,然眼下忽闻美酒暗香,她竟也遗憾起来。卫秀善酿酒,宿世萧德文即位后,很多世族皆以得他一坛亲手酿就的美酒为荣,可她却从未曾尝过。
到草庐,他看了看濮阳神采,虽有些惨白,但精力还算不错,便引她去了书斋,指着满屋册本道:“山中寥寂,足下若觉苦闷,可来此处读书。”
卫秀,有识之士。他不会不晓得。
本朝建国至今不过十八载。天子萧懿原是前朝的魏王,后待机会成熟,篡位自主,贬前朝天子为汝阴王,囚禁京中。萧懿以臣逐君得来的皇位,名声便不好,天下间有一些贤人不肯为他效力,或隐居山林,或整天纵酒,不与朝堂来往。萧懿能得皇位,当然有父兄运营,更是他本民气机深沉,擅于忍耐。这些名流不肯为他效力,他不但不见怪,反倒礼敬有加,三番四次,下诏征辟。长此以往,便搏一个宽大漂亮的申明。
“他家中可有旁人?独居在此,父母家人便不忧心?”
濮阳扶着婢子的手,走近了细观,那书厨中一本本整齐叠放,有一些还是竹简,一卷一卷,摆放得划一有序,光从这纤尘不染、一丝不苟的安排便可看出仆人必是爱书之人。
以他之见微知著,多数已看破她的身份了,纵不全知,也能猜个*不离十。
既然年青秀雅的多,该当……也易乱来些吧?濮阳悄悄想道。
但她并不感觉此处有甚么不好,虽不及她居住的宫殿豪华,却洁净高雅,所需之物,就没出缺过。她来时穿的衣衫被鲜血污了,在昏倒之时就换下了,眼下穿的是新衫,虽不华贵,却很温馨。卫秀不常露面,却也周至,未曾怠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