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第1页/共3页]
那是血的气味。
高洛神闭目。
这平生,太多她所爱的人,已经早于她拜别了。
半夜的江潮,如同一条巨龙,在月光之下,收回摄人灵魂的吼怒之声。
曾经觉得固若金汤的通途,也没法反对羯人南侵的脚步。
他的双眸便如此滴着血,死死地盯着她,眸光里充满了非常的气愤和深深的恨意。
何况,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门,发誓此生再不复嫁。
但是这十年来,无数个被恶梦惊醒的深夜里,当在耳畔传来的远处那模糊的江潮声中展转难眠之时,高洛神却老是节制不住本身,一遍又一各处回想着当年的那一幕。
接着,太康二年,在她十八岁的那年,她落空了新婚不久的丈夫陆柬之。
高洛神仿佛听到了远处来不及逃脱的道姑们的惊骇哭喊声和羯兵的狂笑嘶吼之声。
高洛神步出了道观后门,独行步至江边,立于一块耸岩之上,了望面前这片将九州分别了南北的浩大江面。
那是一张男人的面孔,血净化满了他威武的面庞。
他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濒死前的暴怒猛兽,下一刻,便要将她活活撕碎,吞噬下去。
她整小我,重新到脚,刹时便被江潮淹没,不见踪迹。
“你们走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江潮不复半晌前的暴怒了,卷出一层层的红色泡沫,将她完整地包抄。
***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旧事,知亏欠于她,亦不敢勉强。
这气味,叫她又想起了当年阿谁死在了她身上的男人所留给她的最后的气味。
但是最后,她却还是活了下来,活到本日。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合法花信之年,却已寡居七年之久。
一片烛火摇摆,将她身着道服的孤瘦身影投于墙上,倍添凄清。
只是父亲大抵不会想到,她此生最后时候,如此随水而逝。
很多年后,直到本日,她仍然想不明白。
但是明天,连这都不成能了。
太康三年,新寡的她尚沉浸在痛失爱人的哀痛里时,上天又无情地夺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那一年,三吴之地生乱,乱兵围城,母亲被困,父亲为救母亲,二人双双罹难。
无数个从梦魇中醒来的深夜,当再也没法睡去之时,独一在耳畔伴随她着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声,夜复一夜,年年代月。
阿谁充满了诡计和赤色的洞房之夜。
银月悬空,江风猎猎,她衣袂狂舞,如乘风将去。
母亲萧永嘉,兴平帝的长姐,号清河长公主。
南朝风骚,家属荣光,以及,和她有关的统统,都将要在彻夜闭幕。
而在十数年后的本日,就在不久之前,最后支撑着大虞江山和高氏流派的她的叔父、从兄,也接踵战死在了直面南下羯军的江北襄阳城中。
“夫人!羯人已攻破城门!传言太后陛下在南下路上被俘!荣康领着羯兵正朝这边而来,怕是要对夫人倒霉!夫人再不走,就不来及了!”
北伐光复失地,光复汉家故国,是父亲这平生最大的夙愿。
高洛神没有转头。
她更曾经想,倘若十年之前,阿谁名叫李穆的男人没有死去,现在他还活着,那么本日之江左,会是多么之局面?
兴平十五年,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第一次晓得了死别的滋味。那一年,和她情同亲姐弟的十五岁的堂弟高桓,在安定宗室临川王兵变的战事中,不幸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