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小月[第1页/共5页]
“阿草娘,我醉了,我真不是成心的。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你打我,你打还我——”屋内传来一阵拍打声,许盛业痛哭流涕,仿佛是至心悔过。
我倔强地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我一觉醒来,天气尚亮,家里沉寂无声。我内心顾虑着母亲,爬起来不及穿鞋,来到母亲卧房门外,却闻声内里的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母亲长叹一声,想必她是同意张大娘的。这些年,哪怕不算她在许家受的罪,单讲她以一己之力扶养我长大,也是受经心伤。
隔了一会儿,张大娘谨慎地问:“莫非阿草的亲爹没打过你?”
许盛业发的这个誓不成谓不毒,情不成谓不真。
母亲已经奄奄一息,有气有力,面如草纸。
事隔多年,张大娘的声音里始终都含着深深的恨意。
母亲还是没作声。
这是事发后的第二天中午,母亲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
张大娘笑道:“不放心你娘啊?你这孩子,跟你娘倒是知心。你放心,你爹不会打你娘了。”
“算了,阿草娘,你看老二一个大男人哭得阿谁模样,也算是至心悔过了,你就饶了他吧。哪个女人不挨打啊!就拿我们村来讲吧,除了许家大宅,村里的哪个女人没挨过打?脾气好点的,忍着,脾气泼点的,撒泼打滚吊颈投河深思觅活对着干,就看是东风能赛过西风,还是西风能赛过东风,大家的本领罢了。天高低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斗不记仇,床头打完床尾合,如果每一个挨打的妇人都要走,这许家村还不成了光棍村?”
开了祠堂当着全族男女长幼的面怒斥一小我,这是一种极大的耻辱。母亲当即吓得说:“伯伯千万不要这么做。这么做了,让盛业的脸往那里搁啊?!”
母亲没有作声。
换而言之,对许家人来讲,他会跟路人甲一样没有任何辨别。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不就是说这个的嘛!”张大娘停了停,又弥补道。“阿草娘,我们女人不就是一个熬字吗?熬到孩子长大了,熬到男人老了,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畴昔了。你看村西的盛川家前头的阿谁媳妇,生了三个女,公婆不喜好,每天说叨,挑怂盛川打她。她不平,跳着脚根两个老不死的对着干,他家的阿谁死老头子,找族长告,到城里找县令告,告到巡抚那边,布告到朝廷那边,当时还是先皇活着,叱骂盛川和媳妇不孝,硬是把县城的城墙扒了个口儿。那媳妇子忍气不过,一把绳索吊死了。你说,不忍着点,硬着干,有甚么好处?不幸那三个女,做娘的一死,大的早早地许了人家,老二半卖半送给人家做童养媳,老三跟在后娘手里讨糊口,不是打就是骂。阿草娘,这个世道就是如许的世道,别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辈分大一级都压死人啊。我们女人就是拉磨的驴,干很多,吃得少,还给蒙上眼睛不让看路,不幸呢!”
张大娘狠狠地将许盛业骂了一顿,责令他跟母亲赔罪报歉。
母亲仍然没有声音。过一会儿,我听到许盛业的声音说:“阿草娘,你哭了。莫哭,你这是在做小月子,月子里哭要哭坏眼的。”
最后母亲没死,但是她肚子里将近三个月的孩子,在孩子亲爹许盛业的拳脚之下,我那从未见过阳光,不晓得性别的同母mm或者弟弟,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