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镜魇[第1页/共2页]

“去溪边饮马。”黑鹰系腰带的行动比平时慢半拍，铜扣上的狼头纹饰缺了颗獠牙——上月摔进冰洞穴时磕掉的。

毡帘别传来幼狼哭泣，和那夜在石缝里闻声的调子堆叠。李正摸向腰间的手俄然僵住——本该别着断刃的位置挂着把镶银匕首，刀柄上缠的退色布条是苏日娜客岁送的定情信物。

“你眉毛咋回事？”李正捏着烤羊腿的手背暴起青筋，油星子溅在退色的狼皮褥子上。

李正咬开烤焦的羊油，膻味混着铁锈气直冲脑门。三十步别传来牧羊犬的哭泣，和那夜在石缝里闻声的调子分毫不差。黑鹰的皮靴碾过干牛粪，毡帘掀起的风里带着草籽味。

铜镜俄然出现波纹，黑雾凝成的狼爪刺破镜面。李正的后槽牙咬碎了嘴里的羊肉渣，腥咸的血味混着硫磺气炸开：“你他妈到底——”

李正盯着本身虎口的茧子，那边本该有块烫伤的疤痕。三天前在祭坛边攥着烧红的青铜锁链时，皮肉烧焦的味道还缭绕在鼻腔里。现在连茧子的纹路都像是被人重新刻画过。

李正喉结转动得太急，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领口。三日前被狼爪扯开的旧伤俄然抽痛，比这更疼的是对方腕间光滑的皮肤——本该横着道新月疤的位置现在光亮如新。

祭坛的石阶缺了东北角，裂缝里钻出暗红的苔藓。李正靴底碾碎半块风化的兽牙，昂首撞见铜镜里的倒影——苏日娜的影子正在拉长变形，肩胛骨凸起成诡异的弧度。

“喝。”陶碗边沿的豁口硌在唇上，马奶酒蒸腾的热气里裹着股铁锈味。苏日娜袖口沾着新奇的羊粪粒，指甲缝里嵌着风干的艾草碎屑。

“狼神庇佑。”老阿妈佝偻着背擦亮打火石，火绒点了三次都没着。她腕骨凸起的角度，和祭坛上扑灭长明灯时一模一样。

草场上的牧民正在剪羊毛，咔嚓声像钝刀割皮。李正数到第七只绵羊时，发明统统人都用右脚先迈步。羊绒在风里打着旋儿，粘在那些人麻痹的脸上。

“晌午要去狼神山采药么？”苏日娜往奶豆腐上撒着炒米，银勺磕在木碗沿的节拍比平时快了半拍。她发辫上系的红绸褪成了暗褐色，和半个月前被魔狼扯断的那条色彩分毫不差。

“正哥谨慎！”黑鹰的破锣嗓子从五十步外的草垛后炸响。半块燧石擦着李正耳廓飞过，在铜镜大要撞出蛛网状裂缝。

门别传来靴底碾碎干牛粪的脆响，黑鹰撩开毡帘时带进一阵冷风。他右眉骨上那道被雪狼啃出来的豁口像是被人用橡皮抹平了，手里端着的烤羊腿滋滋冒油，油星子正滴在三天前才缝好的狼皮护腕上。

黑鹰俄然呛了口马奶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极新的皮甲上。李正瞥见他后颈暴起的青筋跳得跟鼓点似的，三天前被铁链勒出的淤青消逝得无影无踪。

黑鹰的喉结滑动两下，羊骨匕首刮着陶碗边沿收回刺啦声。“正哥先垫垫肚子。”他扯下半扇肋排递过来，袖口磨破的线头晃得人眼晕。客岁被波折刮破的口儿，针脚还是苏日娜用狼筋缝的。

毡房顶部的天窗透进一缕阳光，李正眼皮被晃得发痒。羊油灯芯炸了个火星子，哔啵声里混着草药渣子在铜壶里翻滚的咕嘟声。

苏日娜的银镯掠过李帮手背，凉得他后颈发麻。客岁被狼爪扯开的口儿开端抽痛，比这更疼的是她袖口散出的艾草香——混着三天前裹尸布上的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