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离世[第2页/共3页]
宿世自夸亲情看法淡薄的唐潆,望着唐玳嚎啕大哭不能停止的背影,心底里火焰般燃出几分对远在姑苏的亲生父母的驰念,跟着唐玳哭声的狠恶而愈烧愈旺,驰念仿似春草乌泱泱地生出一大片,深埋于心底,拔也拔不掉,常常尝试着忘记,紧随而来的倒是靖远郡王佳耦喜得爱女的融融笑容。
作为当代人的唐潆,重生后在姑苏与亲生父母糊口一年,牙牙学语时展转入宫,“阿爹阿娘”这般密切的称呼已被迫健忘,是以不得不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唐玳说的是他的亲父宣城郡王,而非天子。
她生得乌黑敬爱,爱笑,笑起来两颊沁着两个小酒涡,更加地招人喜好,几个哥哥姐姐想捏她面庞,手伸出去想起她乃帝后女,此举逾矩,只好遗憾作罢。唐潆声音脆嫩,言语工致,商赞入殿后殿内便温馨下来,他一起走过,眼睛多往唐潆那儿看了几眼,心中啧啧称奇道:“天家的孩子早慧,七殿下未免早慧过了头,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令人讶异。”
唐玳哭得难受,旁人听得难受,商赞更是被他噙满热泪的眼睛盯得移开目光,生生将“殿下之阿爹乃陛下,宣城郡王是叔父耳”的劝戒之言含糊了几口因怜悯而酸涩的唾液一并咽了下去。
唐玳小小的手指头勾住商赞的衣角,这是他的徒弟,传授他学问传授他处世,他看着这个学问赅博德高望重的男人,他将本身从骗局中挣出的一丁点希冀依托在他的身上,巴望能从他口中得知生父离世一样是个骗局:“先生……阿娘骗我的对不对?我前几日未勤奋读书,阿娘活力,拿这个来骗我对不对?”
床榻轻软,垂挂的纱幔绣着金丝银线,风一吹,翩翩然地飘晃着,将她笼在奢糜华贵的人间瑶池中。狻猊香炉里沉香袅袅,四溢出来,她嗅着这安神醒脑的暗香,却满脑筋里都是姑苏当时,爹娘生火烧饭时潮湿呛人的柴火香。
“阿爹病故了……”
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会是棍骗。商赞沉默,没有答复,他知礼识礼却头一次逾矩,伸出充满细纹老茧的手,覆在唐玳的手背上悄悄拍了拍,连着嘴边压抑已久的一声轻叹――这便是答复,血淋淋地扯开在面前,残暴而又实在的答复。
向来出于政权安定和礼法正统的考虑,过继的宗室后代皆不成再称亲生父母为“爹娘”如此,应遵循父母辈的长幼次序改称“叔伯”如此,更不成与亲生父母联络来往,连手札也划作禁区。
顺着这动机,唐潆翻了个身,内心更难过了――她也是她爹的独女,她爹如果也像宣城郡王那般惦记她……
即便常日脾气沉稳内敛的唐琰,也紧抿下唇目露哀伤之意。
殿内诸人,内侍宫娥或为求繁华或为求活命背井离乡数载;侍读为藩王世子世女,抵京入宫实在奉旨无法之举。是以如垓下之战楚人闻楚歌般触景伤情,皆低声哭泣起来。
商赞需先去暖阁孔贤人香案前焚香请学,便与唐潆在正殿前暂别。光复周礼,文华殿内设矮几坐毡,入殿需去舄轻趾,于案后跽坐。内侍在殿外奉侍唐潆脱鞋后,她方敛袖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