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关窍[第1页/共2页]
陶灼华实则追思她与何子岑的过往,点点滴滴都是回想,面上满是漉湿之意。
“常记溪亭日暮,沉浸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两人晚间饮了几杯薄酒,就任小舟随波泛动。洲中白鹭如云,不时在两人身畔游曳,荷风熏然,有几瓣菡萏落上陶灼华发梢,到有些不似人间的漂渺。
苏世贤轻咳一声,粉饰道:“做父亲的莫非还不是设身处地为你筹算?待你改换了姓氏,便能做为长公主的长女上宗人府的玉碟,正式算是皇室的成员。若再得当今陛下垂怜,也许你也有梓琴那般的福分,能得个郡主的封谓。你细想一想,一头是商贾,一头是皇室,究竟哪一头合算?”
“蜜斯,您如何又哭了”,茯苓端着碟小厨房新送的点心从楼下上来,瞧着陶灼华俄然间泪落如雨,忙从衣衿上取下帕子,吃紧地替她拭泪。
陶灼华两颊娇媚胭红,伸手去采撷湖间的红莲,灿灿朝霞像一道织锦,衬着着她的眼角眉梢,华衣黑发的女子恰如一朵盛绽的玫瑰。
陶灼华欠身婉拒道:“大人,我跟着母亲姓了十年陶姓,半途再改换姓氏,委实不大适应,难不成这跟去大阮另有甚么干系?”
一带远山正对着南窗,隆冬时节约莫苍翠欲滴,现在触目标倒是一片银杏树叶金色的娇黄。现在恰是丹桂飘香,陶灼华音随心起,琴音缭环绕绕,更加思念青莲宫里一泓碧波合着那满池菡萏随风摇摆。
苏世贤右脚脚踝仍然肿得老高,想是血脉畅通不畅,架在一只矮凳之上。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陶灼华在心间呢喃,那琴俄然就奏不下去。
叠翠园在长公主府内后花圃西南角上,本是最偏僻喧闹的处所,陶灼华平常起居的夕照楼更位于叠翠园背面,一座青砖黛瓦的两层小楼。
里屋里头南边靠窗的桌子上搁着一只青瓷蓝花的半月形花斛,娟娘将花斛里半浅的青水蓄满,瞅着里头几片浮萍、碗莲与水枙发楞,耳边陶灼华的琴音仍然叮叮咚咚,似是奏在她的心上。
啪嗒一声,苏世贤一个不慎,握在手间的书掉落在地上,惊得陶灼华吓了一跳。她悄悄哎吆一声,上前俯身替苏世贤将书捡起。
瞧着茯苓惶急的眼神,另有从里间出来的娟娘心疼的神采,统统的话都没法倾诉,陶灼华只能咬咬嘴唇,低低道:“一时感念,想起了母亲。”
里间的娟娘听得陶灼华是在唱易安居士避居洋溪湖畔时写下的小令,忆及陶婉如满腔真情错付,将苏世贤恨得咬牙切齿,不觉便红了眼眶。
苏世贤手上握着本线装的《史记》,恨不得狠狠敲到陶灼华头上,他耐着性子道:“你年纪还小,不晓得这里头的关窍。总之此次你听父亲替你安排,待我脚好了便替你去上玉碟。”
几十年的生涩,陶灼华的手初初抚上那台梅花断纹的古琴,很有些不成曲调,垂垂便清绝流利起来,如曲水曼回,漂渺又深沉。
那年那月,她与何子岑泛舟在白鹭洲中,他青衫朗润,目光眉采;她碧衫罗裙,芙蓉向日。她从湖边掬一捧碧水,撩湿了他的衣衿,他不怒反笑,反而采了湖间的莲蓬,剥开来喂到她的口中。
何子岑对月举杯,浅浅而笑:“今昔何昔,良辰美景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