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船[第1页/共3页]

丁秀兰内心更是严峻万分，高门大户的端方她原也是传闻了很多，现在看来，那道听途说的不过是微末，竟是一朝不慎就能误了性命的。筹了空地看了身边方墨一眼，见这丫头倒是一贯的深沉，看不见半点色怯，不免有些汗颜，她年事还要方墨大些，却还不如她稳沉了。

那丫头不过十二三岁，脸孔生得白净，一双深黑眸子犹是灿烂，这时放了帘子，转过甚，微微一笑，说道：“我叫方墨。”

那妇人姓辛，让丁秀兰几个唤她辛妈妈，与他们坐了一车，一起上殷殷交代，到了朱紫府邸，甚么时候走路甚么施礼，问话时如何应对等等，事无大小一一交代，唯恐这几个丫头失了分寸，落了她的脸。

辛妈妈见这事约莫成了八九分，眉开眼笑说了一通恭敬话，领了一半银钱就出了府去。那苏妈妈招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美丽丫头过来，指了丁秀兰几个说道：“先领了她们到西侧偏院安设，等夫人得闲了再看看人。”

她掀了帘子看出去，水气蒙蒙中瞥见人牙子身边站了一高一矮两小我影，俱都是一身灰布衣衫，戴了斗笠，高壮那人正低声叮嘱身边的人，隔了雨声，也听不清他说了些甚么，只是感觉那人这般不舍得罢休，这两人豪情必定是极好的。

身边俄然有了水气，本来是那矮个那人进了船舱里，脱了斗笠，暴露一张稚嫩白净的脸来，一双黑幽幽眼睛往船舱看了一圈，径直走到里头坐下。船外头那少年此时昂开端，冲船舱里喊了一声：“方墨，你要谨慎些。”

丁秀兰怕她瞥见本身，赶紧缩转头，模糊闻声船老迈说“端庄人家的……遭了灾，日子过不下去才卖的……”丁秀兰晓得那两人必是在说这船里人，不过这话她倒是已经听得麻痹了。这年初的日子，谁都不好过，能有一口饭吃，就是大幸了，她一点也不怨他娘，如果不卖了她，她们一家五口人只怕都挨不到过年了。

那妇人领了世人进到一座大院里，用了饭，拿了名册一个个问了本籍启事，另挑了六个洁净清爽的丫头留下来，对她们说道：“倒也是你们的造化，今儿个才上了岸，就有朱紫府邸要挑人了，一个个都清算洁净些，没得污了朱紫的眼。”

马车正驰在大街上，薄雾在垂垂散去，燕京的街面人声鼎沸，那丫头正掀了帘子一角往内里张望，听了她问话，也不转头，只说道：“我是庆阳的，你呢？”丁秀兰很欢畅，说道：“本来你是庆阳的，我是平州的呢。”庆阳战役州一水相隔，丁秀兰没想到这船里还能碰到半个故村夫，对这丫头更添好感，又问道：“我叫丁秀兰，你叫甚么？”

辛妈妈笑着说：“前次送来的，没能入了夫人的脸，是我办事不力。这几个是我特地让人牙子南边找的，俱都是端庄人家的孩子，因是遭了灾，才卖了身的，都是一等操行边幅。”

凌晨薄雾还没有散去，江面朦昏黄胧的，一条乌艄船缓缓滑过江面，向岸边驶去。到了岸时，船身与船埠轻撞，船身微微闲逛，丁秀兰蓦地从梦中惊醒，伸长脖子往船外一看，船老迈已经抛了铆，正呼喊着上了岸。

本来是梦见了上船的一些事。丁秀兰俄然记起来，方墨是最后才上的船，她本来是见过她的。

她这时又想起船初开时，那高壮少年还是站在船埠上看着，不远处河岸上还停了一辆马车，在一片淋沥不尽雨声中，模糊听到几声琴声，颀长柔绵，合了这朦朦细雨，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微薄轻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