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城隍庙会[第1页/共2页]

王巧儿本日换了件绛红比甲，下着月白棉裙，乌发用红绒线扎成两根麻花辫，垂在肩头晃来晃去。她站在「铁锚墨庄」摊位前，鼻尖冻得通红，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灵动。只见她手持细竹勺，正在给主顾舀松烟墨粉，手腕轻抖，那墨粉便如青烟般簌簌落入粗陶碗，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紫光。「客长瞧好了，」她脆生生隧道，「咱这墨用的是太行老松，窑里闷足十二时候，再兑上清江浦黄牛皮胶，真正「丰肌腻理，光芒如漆」，写婚书、抄契书最合适不过！」

「那女子如何？」朱厚照盯着漫天飞雪，想起王巧儿袖口的螺旋纹，想起她叫卖时眼底的光，俄然轻笑出声，「她是铁锚会的人，亦是大明的匠人。有如许的匠人在，何愁火器不精？何愁国威不振？」

分开阛阓时，朱厚照转头望去，只见王巧儿正在给一个孩童分糖瓜，雪花落在她发间，她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将碎糖瓜掰成小块，分给围在摊位前的孩子们。阳光俄然穿透云层，照得她周身发亮，仿佛镀了层金边。他摸了摸袖中的火铳模型，铁珠嵌在裂缝里，竟比昔日暖和几分。

「皇上，那女子……」张忠凑上来，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锦衣卫闻言公然上前，领头者眯眼盯着朱厚照的海龙皮帽：「你这公子哥，买这么多墨做甚？莫不是要私刻禁书？」朱厚照不慌不忙翻开衣衿，暴露内里的明黄内衬一角：「咱家买墨，还要跟你报备？」锦衣卫瞥见明黄色，神采骤变，扑通跪下：「小的有眼无珠……」

朱厚照会心，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拍在摊位上，用心让银锭撞上陶瓶，收回「当啷」一声：「把抄本给我包起来，再要十块龙香剂。」他回身时，闻声王巧儿用带山西口音的调子叫卖：「墨香阵阵迎高朋，活字累累铸新天——大爷们瞧一瞧嘞，铁锚墨庄的墨，写得了春联，铸得了火器！」这两句叫卖平仄工致，细品之下，竟暗合《天工开物》「开物成务」的深意。

雪又开端下了，城隍庙的飞檐垂垂被白雪覆盖，唯有「铁锚墨庄」的红色幌子在风中猎猎作响。朱厚照握紧手中的龙香剂，墨锭上的盘龙纹硌着掌心，却让他莫名心安。他晓得，在这冰雪覆盖的都城之下，有无数像王巧儿如许的匠人，正用双手铸着大明的将来——而他，终将成为阿谁敲开新期间大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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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工部的「出山铜」还没到。」朱厚照接过墨锭，指尖在盘龙纹上悄悄一叩，眼尾余光瞥见王巧儿耳背微动，「明日我自会安排。」他话音未落，忽见王巧儿神采微变，接着衣袖被悄悄拽了拽。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街角立着三个锦衣卫，玄色飞鱼服上绣着蟒纹，腰间绣春刀在雪光中泛着冷冽的光，领头者腰间挂着块铁牌，牌面刻着「匠籍世袭，违者论罪」八个大字。

腊月初三，都城城隍庙前的阛阓如沸汤般热烈。鹅毛大雪虽停，地上却积了半尺深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朱厚照扮作大族公子，头戴海龙皮帽，身着湖蓝锦缎马褂，腰间挂着羊脂玉坠子，跟着王祯穿过熙攘的人群。街边年货摊子鳞次栉比，冰糖葫芦串在草靶上如红珊瑚，卖春联的老先生挥毫泼墨，「五谷歉收」的墨香混着炸年糕的甜腻，在冷氛围中凝成暖和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