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太后监考[第1页/共2页]

掌事女官退下后，刘太后望向暖阁外的雪幕。三十年前，她曾在豹房为朱厚照缝制龙袍，金针上缠着的工禾纹暗线，现在正成为女匠们招考的徽记。俄然想起朱厚照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腕间锚链刺青掠过她掌心的茧——那是当年为他修补火铳时磨出的陈迹，现在却成了「女子不得近器」的保守派攻讦之资。

金銮殿内，御史们的辩论声此起彼伏。刘太后摘下凤冠，暴露内衬的算珠纹——那是用巧妃改进的橡胶密封圈牢固的，每颗算珠都刻着《天工开物》的工器图。「乱阴阳者，试看此冠！」她将凤冠置于御案，验硫管悄悄一晃，铅粉沉降成清楚的青色圈层，「孤之冠冕，去珠翠而存验硫，非为美妙，乃因工器关乎家国存亡。」阿巧受命拆解火铳，铜件撞击声如珠落玉盘，当最后一枚螺杆嵌入时，尚工局老匠们忍不住以拳叩胸——偏差之微，竟与《工器法度》毫厘不差。

半夜梆子响过，坤宁宫暖阁的炭炉添了新炭。刘太后对着朱厚照的锚链刺青拓片入迷，拓片边沿她补绣的工禾纹针脚精密，恰如巧妃设想的防铅夹层。窗别传来工器科举放榜的喧闹，年青女子的笑声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惊起檐下冰棱碎落。她摸向鬓边的珊瑚簪，簪头螺旋纹里的橡胶衬垫泛着温润的光——这类曾被诋为「蛮夷邪术」的玄色胶状物，现在正护佑着考场内的匠户之女。

次日卯时，尚工局考棚内，二十名匠户之女垂手而立。她们粗布围裙下，模糊可见巧妃客岁推行的「防铅护腕」——用橡胶树汁浸泡七日夜的麻布内衬，在雪光中泛着温润的乳白。阿巧攥着珊瑚试纸的手在颤栗，试纸边沿的锯齿状暗语是昨夜几次练习的陈迹，现在却被监考女官俄然打翻的铅粉盒震得狼藉。

「若铅粉颠覆，当如何？」监考女官的声音如冰锥刺破沉寂。世人惊呼声中，阿巧本能地扯完工服领口，暴露护腕内衬的三层麻布——每层都浸过分歧浓度的石灰水，最里层还缝着巧妃亲绘的「硫火走脉图」。「隔尘先隔气，」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稳稳扯下护腕浸进铅粉堆，「橡胶拒水，石灰吸硫，需在三息内完成断绝。」

考棚外的雪地上，内阁首辅杨慎望着这幕，髯毛随北风轻颤。他在奏疏里添上一笔：「护腕之制，可准入《工器律》，匠户女眷许袭父业。」墨迹未干，保守派御史已在宫门前跪成雪堆，领头的左都御史王廷相额角磕在青石板上，积雪渗进他皲裂的袖口：「《女戒》有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今女子操弄工器，抛头露面，此乃以妇功犯男职，乱阴阳之序，毁先王之制！」他的奏疏在风中翻飞，字里行间尽是「牝鸡司晨」「礼崩乐坏」的痛斥。

工器元年冬，坤宁宫暖阁的兽首炭炉燃得正旺，刘太后将《女匠实务》手稿推给掌事女官时，袖口的工禾纹暗绣扫过案头珊瑚试纸。「明日开考，须让她们晓得，」她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铅粉罐，「验硫非靠肉眼，而在物性相制。」烛光跃动，将她凤冠上的锚链镶边映成活动的金红——这顶改制三次的凤冠早已去尽珠翠，只余工禾纹与埋没的珊瑚验硫管，悄悄一晃便有细沙般的粉末沉降。

雪光映照着青石板上的跪谏步队，刘太后的步辇碾过积雪，十二名尚工局女官擎着绘有工禾纹的仪伞紧随厥后。凤冠上的珊瑚验硫管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红，管内的石灰粉正冷静吸附着氛围中的硫气。「王御史可曾读全《女戒》？」她翻开辇帘，声音如冰下贱水，「班昭着《女戒》，亦助兄修《汉书》，此乃妇德与才学并存。孤令女匠招考，恰是让天下女子明「妇功」可在针黹以外——」她抬手表示阿巧上前，少女掌心的火铳零件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昔年太姜治丝麻，太任修女功，今之女匠验硫铸器，何尝不是「功」之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