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一盏清凉(1)[第1页/共4页]
汤妈妈趁机用另一个灶眼上的小锅烧了一锅泡饭,又煨熟两个鸡蛋,并自酱菜坛子里取了三条酱瓜,拿井水冲刷洁净后,以小银剪子铰成小块,盛在青花小碗里,再捏一撮沙糖撒在上头,滴几滴芝麻油,搅拌均匀了,放在一边。
夜色悄悄退去,天蒙蒙亮的时候,松江府垂垂从夜晚的甜睡中醒来。
但是家里这点积储,买了宅院,便也所剩无几,迟早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曹氏同老仆一家筹议再三,最后决定每天由曹氏先在内宅做好了茶水和茶果,然后由老汤头在谷阳桥桥头支个茶水摊,卖茶水滴心,挣点过日子钱。
前院里一对老伉俪正将各种物事一一放到独轮鸡公车上,筹办出门,俄然一个梳着丱,身穿水绿色素紬窄袖褙子,下着一条素红色马面裙,十二三岁年纪的女孩儿自中庭跑了出来。
汤妈妈看了曹氏一眼,见曹氏没有反对不悦之色,这才行了一礼,“夫人、蜜斯,老奴先下去了。”
小女孩一笑,暴露两颗虎牙来,“汤妈妈且放宽解,我已经禀过母亲。现在母亲病重,没法下厨,你又要留在家中照顾母亲,汤伯一小我,如何照顾得过来茶水摊?”
推着独轮车的老丈从速停下脚步,“蜜斯,莫奔。但是太太有甚么事叮咛老奴的?”
曹氏悄悄将她的手合拢,包住亦珍的手,“娘亲既承诺了,让你同汤伯一道去茶摊,总要为你考虑全面。这点钱你带在身上,若收摊收得早,返来时,买点本身喜好吃的、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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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城河清澈,缓缓向东流去。河上有打渔人家的划子,已升起了袅袅炊烟。
曹氏无法,又不想女儿亦珍再受那长途奔徙之苦,便歇了探亲的动机,在松江华亭景家堰沿河置了这座两进的宅院,定居下来。
曹氏见女儿出去,眼里暴露笑意来,朝亦珍招招手,“珍儿。”
“母亲,女儿免得。”亦珍跪在母亲床前的踏脚上,悄悄握住曹氏的手,“女儿承诺母亲,必然做到。”
曹氏这才暴露浅笑,用略微枯瘦的手,摸了摸亦珍的头顶,“我的珍姐儿长大了呵……”
亦珍看在眼里,急在内心。母亲是这个家的主心骨、顶梁柱,如果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亦珍想都不敢往下想。她不能透暴露本身的茫然彷徨来,教母亲操心,只独安闲夜里思来想去。想了两天,亦珍俄然有了主张。
亦珍倒了一半水在后灶的镬子(半圆底大锅)里,生了火,将半镬子水烧开了,用葫芦瓢舀了一点,兑在盛了井水的青色粗瓷碗里,以杨枝蘸了用细辛并茯苓、荷叶等药材,连同青盐,一并装在竹筒内,焖烧得来的牙盐,和了柳枝、桑枝等熬的牙膏,细细地擦了牙,漱洁净后吐在后院院角一处青石砌成的小池子里。
曹氏二十岁上没了丈夫,当时女儿亦珍只得三岁。曹氏夫家早没了人,娘家只剩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她们孤儿寡母,家中三两个老仆,一点积储,如何能在寸土寸金的都城安身?曹氏思来想去,感觉不是悠长之计,遂变卖了在京郊的小宅院,带着女儿亦珍,同不肯拜别的老仆一家,千里迢迢往松江府投奔姨表舅亲而来。
那小池子底下有个洞,通向墙外一条雨天排水用的水沟。
谷阳桥以东,有条清澈亮的笏溪,一侧是景家堰,一侧是大片、大片的滩涂。曾任江西南安知府的草书大师东海翁张弼张垂白叟,告老回籍后,便居住在景家堰张家的宅子庆云山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