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问答[第2页/共4页]

我惊奇地看着他，抚他头顶的手不自发收回来，半晌方笑道：“义有大小，仁有轻重，至重至大者天下，次之者国，次之者家，次之者身，比方兵戈杀敌，遇见敌手中的残弱之士，怜而释之，是为小仁，而此残弱之士回了贼营，修整力量，再来杀我，则此小仁实际导致了不仁。与朋友交，遵朋友之义，代为帮手，是为小义，若朋友违法乱纪，你却作为虎伥，则此小义反而导致大不义。是以人生行事，兼而得小仁小义，那是最好，若不能兼顾，便只能首重于大义大仁。如天子者，选你为天子，是因你要对得起天子的任务。若能对生民施仁慈，对天下守大义，则纵有末节处不明，亦不失为明君。若只重末节而毁大义，则如宋襄之流，徒增笑柄尔。”

我吃他一吓，连睡意都少了三分：“你这是甚么礼节？快起来。”想到母亲已命令封他为皇太孙，背上一凉，不自发地摆布一看，只瞥见王仙仙一个，才稍放了心，守礼却向我足拜一拜，才恭敬起来，也不肯坐床沿，非要让人拿了小杌子来，蹲坐在床前，我见这一节，方想起这是甚么礼节——当初父亲病重，李暅侍疾时，就是如许做法，一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法，向守礼道：“你是皇太孙，不成对我行如许的礼。”

说来奇特, 在甘露殿中我的心尚未如何难受，回到家里，才垂垂有了胸闷气短等症。初时还不甚严峻, 到了夜里便有些呼吸不畅，不得不改趴为躺，又改躺为靠坐——本来心脏病这事, 如果将发未发之时, 坐着比躺着好，我也是以风俗靠坐着睡觉了, 何如母亲这一顿打实在狠了些, 背后虽垫着软枕，还是感觉疼痛难耐, 且白日睡过一场, 夜里虽还昏昏沉沉的，却不管如何也睡不深, 想叫人拿书来看罢，摆布早得了阿欢叮咛, 不准给我那些费心的东西——除书以外，如双陆、樗蒲、射覆、投壶、皮电影等或劳心或劳力或喧华的活动, 也一应禁了, 我憋得没法，只好睡一会醒一会地熬着，半夜时闻声帘外有动静，睁了眼看, 倒是守礼来问我。

守礼将身子一躬，束手道：“不会露给旁人的。”说到“旁人”二字时神采微暗，我瞧见了，将他手一牵，悄悄笑道：“你在怨你相王叔，还是怨你二弟？”

我道：“我正不耐烦这些笔墨，有你们替我措置，那就最好了，如何叫自作主张呢？这几日碎务都劳烦你，不消事事和我筹议。”

我一怔：“阿欢。”

我轻笑道：“谁说他们与你并无短长？阿旦是前太子之嫡子，被废的少帝，又在东宫住了这么多年，眼下是你祖母还在，如果今后你阿耶失势，岂能容他？且当初他与同在一处，没少欺负过你，你倒是太子的宗子，眼看今后便是太子、天子，他岂能不畏你抨击？李千里就更不必说了，他小时候欺负你的时候也不在少数，且你们本是同源的堂兄弟，他至今还在军学受训，你却已执掌过一阵军学，他所喜好的崔明德对他不假眼色，对你却恭敬服帖，他怎能甘心？——就算没有这些干系，只要你占着这位子，便是很多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无数人想要打倒你，不管是为他们本身，还是为他们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