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茜罗裙[第1页/共2页]

“嗡――”，悠长的一声清响，秦素的心底忽地一凉。

钟景仁约莫三十6、七岁年纪，宽额高鼻、浓眉方颌，生了一双四平八稳的象眼，看人时总带着三分和蔼，面貌非常浅显，气韵亦不似钟氏那般文雅。若非他去处沉稳、服饰得体，说是庶族亦不为过。

她一面思忖着，干脆便掉转视野，迎上了钟景仁看过来的目光。

“请起请起，莫要多礼。”林氏客气地笑着道，倒是未再多言，回身跨进了屋门。

她不由暗自咋舌。

她心中微凛，佯作转头去看一旁的竹屏，眼角的余光瞥见，钟景仁正看着本身这个方向。

真真是好锋利的眼神。她万没想到，她这位母舅另有着如此灵敏的知觉，她方才已经察看得充足埋没了，却仍没瞒得过他去。

她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蔡氏本就惨白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惨白起来，连嘴唇都没了赤色。她低着头上来给林氏施礼，语声嚅嚅：“妾见过东院夫人。”

算起来，她上一次见这位钟母舅，还是在宿世的十三年前。

钟氏仍在细细地讲解着黄柏陂的景象，并无人重视到秦素半晌的非常。

那苦楚如水普通漾在心底，晃一晃，便是满怀的凄清。

秦素蓦地回了神，坐直身材，转首看向上座。

秦素怔忡地望着面前竹屏上绣的梅影兰叶，似是在此，又若在彼，如真似幻，叫人不能辨清。那精密的凉意落上脸颊，旧光阴里讹夺的瓦檐，与面前精洁的屋宇堆叠在了一起，如隔了雾，又似梦幻泡影，斯须消逝。

面前的华屋消逝了，一点，又一点，雨丝渐大、雨声绵密，劈面是雾蒙蒙的万千雨线，她的双颊尽是湿意。

二人的眼神在半空里相触，秦素作出一副微愕的模样，复又向他浅浅一笑。

那是历经沧桑、久经光阴磨砺以后的人才会有的眼神，统统情感内敛而不过露，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耳畔垂垂响起絮语，倒是钟氏正在说着话。那和顺的语声像是隔了极远，字字句句辽远而来，渐渐地，将秦素的心神拉回到了现在。

是啊，黄柏陂烧制青瓷，恰是合适，不然，也烧不出那样环球冷傲的藏龙盘了。

隔了太久的时候，她对钟景仁的影象已极其淡薄，本日一见之下，便将他重新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秦素收束起了情感，专注地听着钟氏说话。

在她的面前，耸峙着秦府残旧的门扉，漆色剥落如阳光滤过树叶留下的斑点，门上的匾额半悬半吊，上头的“秦宅”二字已被蚀得烂了。她穿了一身华艳的宫妆，撑着青布伞，单独站在毁灭的秦氏旧宅门前，茜红的裙衫被细雨浸湿……

她恍忽地看着这虚幻的景像，仿若立在衰草寒烟中，看细雨在断壁残瓦下连缀成线，那细细的蛛丝悬吊于檐角，她的茜裙上沾了薄薄的灰。

相隔一世，终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秦素略略举高了头，恍忽的视野落在劈面的竹屏上，又穿透而去。

秦素恍了恍神，满心的苦楚如水弥散。

相面之法亦是隐堂所授的课目之一，固然传授得很粗浅，但用来察颜观色还是充足的。

此时，太夫人正在与钟氏说着话，倒是说到了秦家的瓷窑：“……那黄柏陂虽是丘陵多生，却可贵有几处山势陡峭，四周又出得上好的黏土，恰是烧制青瓷的上上之地，到得来岁开春，倒是能够在那边开个瓷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