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张宅揆接旨进古寺 李太后冷峭斥奴才[第3页/共11页]
“本年杭州织造局的增额用银,亦可让工部参与重新考核。”
经历一场倒春寒,都城的气候又转好,转眼到了仲春二龙昂首这一天,拂面的东风已是暖和怡人。除开正月十九的燕九节,这龙昂首在都城里也算是个首要的节日。人们一大早儿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提一箩白灰,从门外蜿蜿蜒蜒一条线儿撒到厨房里,接着又绕着水缸,一边撒灰一边唱着“引龙回,引龙回呀引龙回”的歌谣。盖因这时候已过了雨水节,人们盼雨了。龙不可来雨不施,引龙回为的是引回一场春雨来。做过了引龙回的典礼,喜好吃饼的就搬出黍面枣糕,掺杂着摊成薄薄的煎饼,名曰龙鳞饼;喜好吃面的,都去食铺里买回用隐绘龙形彩纸包扎的大兴县的油挂面,谓之龙须面。这一天,不管是宫中还是百姓人家,女红一概停止,怕的是飞针引线不谨慎扎伤了龙眼睛。也就是这一天,各家严严实实捂在深窖中避寒的各色花木,也都翻开窖口放些子暖风出来催其复苏。总之,一到这一天,京师人家从内心头就感到久违的春季已是跨进了门槛儿。
“这是唐太宗治国方略的集成,后代掌天下者必读的教科书,皇上为何要架空?”
冯保想笑笑不出来,含着醋意答道:“主子心眼儿实,只瞅着皇上的穿戴,却没想到个头儿。”
“花是好花,但价码也真是个价码儿,你说呢,张先生?”李太后朝张居正送了个秋波。
二百五一笑,抬手打了一个响指,讥道:“谅你也不敢往上猜了,实话奉告你吧,咱家老爷是当今皇上的国——舅——爷!”
话说得刺耳,李太后猛地转过身,见说话的是个疏眉落眼的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身上穿戴件灰鼠皮的紧身袍子,外头罩着大团花的锦缎马甲,一身嘎里嘎巴的繁华气。都城里头这类人很多,人们背后里喊他们“二百五”,他晓得李太后回身来瞧他,用心挓挲着双手做出不凡的气势,夸耀说道:
冯保引经据典专事奉承,说着就站起来要去安排这件事,李太后表示他坐下,笑着说:
“张阁……啊,张老爷,寺中有请。”
李太后说着已是泪花闪闪。看着她揪心的模样,因遭到挖苦而闲坐了半晌的冯保,这时又找到了说话的机遇:
“这位爷,瞧你这行头,这精力量儿,你家主子只怕是个了不得的大官。”
店家跑出几步,朝着二百五的后影子大声喊道。回回身见到愣怔着的李太后,又挖苦说道:“我说你这位夫人,牛皮不是吹的,蛤蟆不是飞的,五两银子一盆花你嫌贵,你看人家国舅爷家里的势派,花百十两银子买几钵花,只当是恩赐给叫花子的小钱。”
李太后想了想,道:“就依你说的办,朱衡这一走,空下的工部尚书一职,谁来接任?”
“张先心机是理,法是法,听你这么一说,总算谅解了鄙人一片苦心。”
“钧儿说,这唐太宗玄武门夺权,连亲兄弟都敢杀,如许的人全无孝悌之心,治国再有本事亦不敷取,以是不读他的书。”
“但是……”
李太后明天穿了一件大红的天鹅绒长裙。天鹅绒分为冬夏两种,夏绒雨淋不湿,称为雨缎,比之冬绒更加贵重。因为海内天鹅绒少,加上天鹅绒制法特别,以是代价高贵。普通大富大朱紫家,能穿上一件广东产天鹅绒的衣裙就算是凤毛麟角了,而李太后这一袭天鹅绒长裙,不但是雨缎,且产自倭国。因为海禁,本朝与倭国并无普通贸易,都城中各店家的倭产,都是一些铤而走险的海盗从东南洋面上贩私得来,以是代价更加地高贵。李太后这身面料,便是内廷尚衣监从七彩霞老板郝一标手中购得,一匹天鹅绒竟值四十两黄金。李太后穿戴这身天鹅绒长裙,外头又套了一件产自哈烈国的翠绿色琐袱大氅,头上高绾的发髻,斜插了三两支翡翠闹蛾儿。这身雍容华贵的打扮,更加衬得她一张脸庞白如凝脂。再加上她这身衣服都在熏笼里用兰香熏过,一阵轻风吹过,沁民气脾的暗香便飘散开来,闻者不免不怦然心动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