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何心隐癫狂送怪物 金学曾缜密论沉疴[第4页/共7页]
当天早晨,刚交戌时,金学曾应约走进了张大学士府。他固然当上了学台大人,但毕竟在荆州城住了三年,满街都是熟人,特别是税关的差吏,传闻老堂官返来了,一窝蜂地跑来非要拉他去喝酒以示贡献。美意难却,金学曾被生拉硬拽上了一品香酒楼,正喝得酒酣耳热,忽见张府仆人带着随张居正南下的内阁书办前来找他,说是首辅告急召见,要他马上前去。一传闻是告急召见,金学曾内心已猜出了七八分,必定是为下午太晖山上何心隐俄然呈现的事,他当即一推碗筷,朝老部下们拱拱手道一声“对不起,多谢诸位酒饭”。便跟着张府仆人噔噔噔下楼,半炷香工夫就跨进了张大学士府的门槛。
书办一溜烟跑走了,张居正踱到窗前,面前又闪现出那一对石雕虮蝮丑恶的形象,不免又自言自语道:
何心隐不肯意在这庄严的葬礼中与张居正针尖对麦芒地打嘴巴官司,他躲开张居正的机锋,说道:
一听这声音,张居正蓦地记起此人就是隆庆六年夏在天寿山见过一面,而后就销声匿迹的何心隐,不免大吃一惊,问道:
“吴熙说,他把何心隐抓起来了。”
“鄙人恰是。”
“甚么,趴下,是谁趴下了?”
“如许的大事,怎不见上奏朝廷?”
“首辅自隆庆六年夏上任,欲造大明王朝的复兴气象,一向在大力推行鼎新。起首是整饬吏治,裁汰冗员。再就是让六科监督六部,内阁稽查六科。如此考核轨制的建立,使内阁真正成为了权力中枢,首辅也就能够理直气壮地担当起替皇上统辖朝局调度阴阳的任务。而后,从万历二年开端,首辅又清算驿递、税关、盐政、漕政与马政,一向到籽粒田征税,事无大小,一一厘清,将畴昔很多不公道的轨制一一改正,几年下来,国度财务已是底子好转。畴昔是两年的支出只够一年支出;现在是一年的支出可供三年的用度。客岁冬,首辅又敦请皇上颁旨在天下开端清丈地步,起首在山东试点。此役用三年时候完成,一旦大功胜利,每年的赋税又会增加很多。届时,国富兵强,物阜民丰的承平乱世必将到临。
听到这一番“疯话”,张居正脑海里又清楚地回想起六年前在天寿山与何心隐秉烛夜谈的景象,深深感到此人沉沦于阳明心学已经走火入魔。人之才气,是为人间所用还是与人间相忤,原也只在一念之间。他不想在父亲的新冢前,当着数百名官员的面同这位“贤人”斗学问的机锋,他捋了捋髯毛上挂着的水珠,愠色说道:
这座气度轩昂的张大学士府邸,金学曾之前来过几次,有两次是被张老太爷请来听戏的。当时的感受是喧闹得很,张老太爷是个喜好热烈的人,是以,家里佣役说话也是一个哈哈三个笑,一点儿端方都没有。今早晨可分歧了,固然里里外外仍然是灯火透明,但回廊间少有人影,就是偶尔有当差走过,也都蹑手蹑脚,恐怕弄出响声来。金学曾到此又重新感到了张居正的严肃——这严肃不是那种板起面孔不苟谈笑,而是举手投足慢言细语之间,一小我全部儿向外披发的那种震慑力量。
“咱说的不尽如人意处,便是现在的黉舍,洪武二年十月,高天子命令在天下各府县建府学、县学。十五年四月颁诏天下祀孔子,赐学粮,增加师生廪膳。凡入府学县学的门生,一概由国度承担用度,并免生员一家赋税。当时国朝草创,人才匮乏,故高天子积年增加廪膳生员名额并赐与殊恩优抚,应当说是精确的国策,但到了宣德三年,有感于廪膳生员设置太多太滥,已成各府县之承担,皇上采取礼部的建议,给府、州、县学重新定额,一时减少了很多生员数额。此项鼎新获咎了很多人,只要一有机遇,这些人就鼓捣着规复古制。景泰元年,新天子登极,为收揽民气,又将生员定额打消。成化三年,生员再次定额,当时主其事者是礼部左侍郎姚虁。京师士子便编了一首顺口溜骂姚虁,‘和尚普度,秀才拘数,礼部姚虁,颠覆鼎祚’。正德十年,武宗天子再次放开生员体例,今后一发而不成收。很多人削尖脑袋往府学县学里钻。一入黉舍,穿上了宽袖皂边的五色绢布襕衫,就即是跳了龙门。哪怕一辈子考不上举人进士,但只要占着生员名额,还是优免课赋,享用朝廷配给的廪膳。高天子当年创设黉舍,其意是为朝廷培养人才,表现朝廷的养士�